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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出來後,輅車行在橫街上,他只覺得自己指尖發涼,甚至感受不到心臟的跳動。
外邊嚶啾的鳥鳴聲、風穿竹林的沙沙聲,再與他無關。
良久,他掩面緩緩笑了聲,那笑透著難以言喻的哀涼。
是他想錯了。
這世上,怎會有無緣無故的難過,又怎會有無緣無故的決絕。
一樁事,又怎夠。
不過是樁樁件件累加在一塊,她最終承受不住,方才徹底的受了傷。如若當初他待她好些、再好些,或許,趙維民幾人的事,也頂多留下些許痕跡,不至於和他徹底有了隔閡,從此生分至此。
「吳茂。」
「陛下,奴婢在。」吳茂連忙應了聲。
顧禎揉著額側,淡聲道:「派些人去西京,先將上陽宮灑掃一番,許久未住人了,難免雜亂。」他努力回想了下,輕聲道,「皇后夏日不喜熱,相思殿在龍池邊上,涼爽適宜些,周遭幾個殿宇也一併清理好,免得她一時興起,想換個地方。」
她想去長安,那便去好了。她喜歡的,那他就給她。
顧禎闔目靠在車壁上,神色緩緩鎮定下來。
還有那麼長的歲月,倆人之間,還來得及的,他還有許多時間與懿懿相處,有無數的機會哄她,有無數的可能與她廝守。
總歸,是來得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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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前,趙懿懿在椒房殿辦了場筵席,邀了京中的一些命婦們。
她很少辦筵席,這回辦這一場,全然是為了引薦端端。此番一去長安,少不得要些時日,端端一人在府中,又無長輩看顧,無論是婚事還是旁的,總歸艱難萬分。
今日若能定下親事最好,倘若定不下,也能叫眾人知曉一二。
因皇后很少辦筵席,從做太子妃起,除去冬至元日這些必要的朝見時候,皇后辦的宴席算下來,一隻手都能數得清。因此,接了帖子的人都有些訝然,然一想到是皇后相邀,便又有些期待與憧憬。
今日赴宴命婦眾多,有些是趙懿懿熟識的,便紛紛上來打了個招呼。
「這位是永嘉郡公夫人,端端,還不快過來拜見?」趙懿懿朝著趙端端招了招手,讓她站到自個身側,給永嘉郡公夫人文氏行了個禮,半攬著趙端端道,「她從小性子靦腆,夫人可別怪她不知禮數。」
文氏掩唇而笑:「娘娘說得哪裡的話,臣婦瞧二姑娘性子乖巧,人又文靜,生得又這般好看,跟娘娘說的什麼不知禮數,哪兒沾了半點邊?」
趙懿懿含笑道:「夫人不顯她粗笨就好。」
文氏便是顧禎給趙端端擇的笄禮操持人選。
她身為皇帝舅母、郡公夫人,何明守又是加了同中書門下銜入政事堂的人,地位足夠尊貴,且人又一向穩重得體,是個再適宜不過的人選。
對這個人選,趙懿懿也很是滿意。
她想起那日皇帝對那碟子蜜煎櫻桃的鐘愛,為表謝意,特意又命人做了滿滿一罐子,派人送了過去。
怕是能吃到牙疼為止。
「臣婦家這個才叫人頭疼,但凡有二姑娘半分機靈勁兒,也不至於讓臣婦同她阿爹日夜難眠。」文氏也將何尋芳喚了過來,溫聲道,「二姑娘跟臣婦的芳兒差不多年歲,臣婦就她這麼一個孩子,平常在家中也無人陪她玩,今兒倒是巧了。」
趙懿懿摩挲著手中梅青杯盞,溫聲道:「你們兩個出去玩會罷,海池邊上有兩株櫻桃樹,結了幾顆果子,注意別玩水。」
待倆人走後,內殿人也顯得少了些,文氏方問道:「二姑娘的笄禮,娘娘可有打算?臣婦於此事上,也無太多經驗,還是想先問問娘娘再做決斷。」前幾日,陛下便已通過她家郎君,同她提過此事。
她身子骨不好,否則當初,也不會孩子來一個沒一個。這些年,她在府中其實也不怎麼管事。然她只有一個孩子,自然要為孩子打算。
他們終究不可能陪著孩子一輩子,何氏近支族人也不怎麼靠譜,所能仰賴的,也只有作為何氏外孫的皇帝。
叫帝後高興了,便是將來最大的倚仗。
橫豎辦一場及笄禮,也耗費不了什麼,她便主動攬了過來,滿口應下。
已是春夏之交,今日人又多,殿內便擺了少許冰。
又兼之從外面吹進來的一陣風,幾處相加之下,趙懿懿忍不住攏了攏披帛。
「旁人如何辦的,夫人便如何辦罷。」趙懿懿笑了笑,想起自個當初的笄禮。
彼時,她剛剛定下要嫁入東宮做太子妃,父親也因此對她的笄禮上了些心,囑咐徐氏好好操辦,也因這個緣故,徐氏才匆忙準備著辦了一場。
具體該如何,她其實,是一概不知的。
思及此,她不禁欠了欠身子,溫聲道:「我這個做長姐的不替她操持,反倒還要勞煩夫人,實在是過意不去。」
「這有什麼!」文氏回道,「太后娘娘本來還想著,讓臣婦一道操持臨川長公主的笄禮,只是臣婦不知公主笄禮該如何安排,便給推卻了。二姑娘倒也方便,臣婦去年底才操辦過自家的,娘娘既然沒旁的要求,那臣婦便照著自家的來了?」
趙懿懿緩緩笑開:「如此,便多謝夫人了。」
她回首看了眼,雲竹便以漆木托盤捧了個小錦盒出來。
趙懿懿拿過那盒子,親手放在了文氏手上:「聽聞夫人已在給何姑娘相看人家,我亦想不出該給些什麼添妝,只是瞧著何姑娘皮膚白皙,想來這一對羊脂玉鐲肯定襯她。再有幾卷古籍,想來何姑娘也是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