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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他要將這些年,她所受的委屈,無論是從何處受來的,樁樁件件,算個清楚。
那是他的心上人、是他的妻子,卻總是在他這兒,受盡了無數的委屈。
從前早就明白的道理,偏偏等輪到自個的時候,卻從未將皇后的事記掛在心上過。他只以為自個後宮無妃妾,皇后就那麼一個人,怎會有什麼氣受。
顧禎苦笑了聲,抬眸看向吳茂:「說罷。」
吳茂先是呈了何太妃的:「何太妃這些年跟在太后娘娘身邊,先是屢屢提及汝南大長公主的事,令太后娘娘厭惡皇后。又因……又因……」他於這時抬首看了看皇帝。
顧禎眉眼一沉,冷聲道:「繼續說。」
「又因娘娘入宮這些年未有子嗣,便更遭了太后娘娘厭煩。」吳茂心一橫,繼續給說了下去,「那日何姑娘往椒房殿去跪,也是何太妃教的,後來何姑娘去太后娘娘那兒訴苦,更是何太妃領著去的。」
皇帝命人查,然這些年的事兒,總歸是不大好查清的。
糾結一二日後,吳茂想了許久,便乾脆從太后身邊的宮侍入手,那宮侍被稍稍一恐嚇,倒也不含糊,直接牽扯出了何太妃。
何太妃自是什麼話都不肯說,也不肯認自個從中挑撥的,吳茂嫌麻煩,直接提走了何太妃幾個近身宮女。
宮女裡頭自有膽子小的,只是問了幾句,再威脅一二,便將這些年的經過和盤托出。如此,吳茂便就著這條線,一路順藤摸瓜地查了下去。
顧禎猛地睜開眼,眉目含戾,聲音摻了些森然冷意,咬著牙道:「朕心善令她暫居宮中,倒是給了她作祟的可乘之機了。」
吳茂垂目不語,半句話也不敢說,更不敢應聲。
從皇帝住東宮起,他便跟在了皇帝身邊,然跟了這麼多年,他卻很明白,那書上所說的喜怒不形於色,大抵便是形容他那主子的。
這麼多年了,他從未見過陛下動這樣的怒。
便是當年被先帝幽禁,他也只是背地裡冷笑了幾聲,恭聲領旨謝恩。
「既然她嫌這宮裡住得不痛快,那朕便另外給她找個地兒罷。」顧禎食指抵著額頭,唇邊掛著抹冷笑,「大角觀,還是玉法寺?吳茂,你替朕選一個罷。」
大角觀就在紫微宮西南角,是先帝當年沉迷佛道時,建來煉丹的地方,而玉法寺也是皇家寺院,卻是在北邙山上,頗為偏僻清幽。
覷著皇帝的面色,吳茂想著陛下此番恨極了何太妃,沉思片刻後,便大著膽子道:「那玉法寺清淨,又十分漂亮,奴婢以為,定能洗去太妃一身罪孽。」
然顧禎卻笑了笑,自顧自道:「朕覺得還是大角觀好些,父皇清修過的地方,她也能在那兒,替父皇祈福一番。再有她的太妃封號,也一併革去罷,既入了道門,還留這些個虛名作甚。」
他說得隨意,吳茂卻總覺得有些不大妙,硬著頭皮又問:「那七皇子呢?」
「隨她一道去。父皇向來喜黃老,因朕厭惡佛道多有苛責之語,便叫他去繼承父皇衣缽罷。」顧禎淡然笑著,聲音頗有些雲淡風輕的意味。
吳茂這便明白過來,陛下是連七皇子也不打算放過。
也是因著七皇子,陛下不想留下個苛待兄弟的名聲,這才叫何太妃留在了宮中大角觀。
將那呈來消息粗粗翻看過後,顧禎有些興致缺缺,閉目曲起一條腿,手擱置在膝上輕輕點著,問:「還有嗎?」
吳茂又道:「何姑娘那日在椒房殿外眩暈過去,是裝的。」
「嗯?」顧禎挑了挑眉稍,似是對此毫不意外,凝著博山爐升騰而起的裊裊雲霧,隨口道,「既如此,朕料想何姑娘也是個有孝心的,那她就去陪她姑母罷。」
人到底是他母后領進宮的,那日罰著跪了半日後,暫未有繼續追究的打算。誰成想,竟是裝暈,蓄意敗壞懿懿的名聲。
這番做派,叫他無法容忍。
吳茂低聲將何尋菱的事兒交代完了,又呈出最後一張紙:「奴婢剛審過長公主的婢女,這是那婢女招的東西。」
顧禎伸手接了過來,視線甫一放上去,眉心便不受控制的跳了跳,眉眼亦是在瞬間壓了下來。
「何二姑娘會奉承人,對公主多有討好之意,因此公主也與那何二姑娘關係最好。公主私底下說過幾回,言皇后娘娘不討陛下喜歡,不如何二姑娘溫柔大方、性子沉穩。」
「公主私下說過,何二姑娘被太后娘娘進了宮,哪還會有皇后娘娘的位置。且何二姑娘又是陛下表妹,和陛下再合適不過,若非當年大長公主力薦皇后娘娘,何二姑娘才是最好的太子妃人選。皇后娘娘惹了陛下厭煩,且又沒子嗣傍身,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廢了。」
「這是臨川說的?」顧禎淡聲問。
他面色毫無任何變化,神色也一如往常,然掌心裡卻悄然洇出了一層冷汗,周身像是被烈火燒灼過,捏著那紙頁的手發顫,提不起半絲氣力。
「那宮女說,這些話有公主私下說的,也有不經意同旁人提起的。」
顧禎面色冷然,耳鳴聲再度響起,攪得他不得安寧。
「她可……真是朕的好妹妹啊。」
難怪、難怪懿懿後來會絕望,難怪她怎麼也不肯信他的話,難怪她怎也不肯放下心中芥蒂。
那些話,字字句句,不像是聽入耳中,倒像是化作一枚枚鐵釘,被牢牢地釘在了心尖上,每一錘下去,都是錐心的疼,那尖銳的鐵釘慢慢往心臟深處鑽,一絲絲的鮮血滲出來,淌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