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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她聲音既溫柔且舒緩,若一道月下的流水,透著柔婉,卻又有些陰森的寒意,叫人於那瞬間屏住了呼吸。
河間侯夫人面色大變,慌忙跪倒於地:「娘娘明鑑,臣婦絕無此意!」她即便是想,也不敢真這麼說出來啊!
只是叫她有些想不通的是,從前也曾見過皇后,性子溫柔軟糯,連說話都很少高聲。也正是因此,她才敢直接提了退親,甚至都懶得自個去一趟。
可今兒個,皇后怎的突然轉了性?
想不明白是哪一環節出了差池,河間侯夫人只覺胸口滯悶,一口氣差點兒提不上來。想起長子在她房前跪了三日,只為了和那趙家二娘的婚事,便更是胸悶氣短,按著心口處急促喘息著。
看著那婦人眼中的不可置信,趙懿懿便知曉,她是沒想到自個會發作。
她突然便覺得有些可笑。
因在家中而養成的習慣,叫她一直以來溫馴謙恭,可這些年展露在外的溫和性子,除卻留給旁人欺辱她的機會,叫旁人以為她好欺負,還剩些什麼?
「昨兒剛換上的地衣,厚實的很,如此,也叫我放心多了。」看著外邊天色,她緩緩起了身:「已休憩許久,也該回席上了,夫人若是無事,便先在這兒待會罷,今日被夫人鬧嚷了一通,我實在是覺得頭疼。」
河間侯夫人更是有些慌亂,伸手想去拽皇后的袍角,卻被避開了。
「時辰不早了,夫人將今兒的事好好想想罷。」離去前,趙懿懿淡聲說,「夫人記著,往後莫要輕易來尋我,我實在受不了這些吵鬧。」
然這場休憩過後,正殿中卻是多了個人。
看著那突然坐在右側的臨川,趙懿懿忽而明白過來,先前那瞧上去多出來的位置,是給誰留的。
臨川今日神色也不是太好,起身祝酒時,面色更是不佳,僅是敷衍道:「皇嫂萬安,賀皇嫂親蠶禮大吉。」
趙懿懿自是看出了她的敷衍,於是她也只是敷衍的握著杯盞,並未飲用。
「你這孩子,怎的來這般晚?」趙懿懿看著她,輕聲說,「送去的帖子不是說過,今日勞酒,須得辰初三刻進殿麼?」
臨川哪有收到什麼帖子,今日勞酒,還是母后叫她來的,只為挽回沒能在親蠶禮上隨祭的顏面。因此,她自是不肯說自個沒帖子,便垂目道:「今日忘了時辰,來晚了些,往後必定記著時辰,還望皇嫂見諒。」
「你年歲小,總是記不住時辰,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趙懿懿勾著唇角笑了笑,未有任何表示,只是在勞酒結束後,將六尚的領頭女官們都叫了過來。
「娘娘萬福。」
六尚之中,每一局都有兩個尚宮、尚儀、尚服等人,算下來,便一共是十二名正五品女官,此刻齊聚在椒房殿中,弓著身子行禮。
趙懿懿並未叫起,也並未說話,只是自顧自坐在一旁飲茶看書,間或吃著剛呈上來的櫻桃。
正巧到了第一批櫻桃成熟時節,今晨皇帝便急忙命人送了一籃子過來,雲竹看著那櫻桃,想著送東西的吳南說,這一批剛採摘下來,陛下都還未用過。
她沒敢同娘娘說,生怕提及陛下的事兒,又惹了娘娘不高興。
時間過得很快,杯盞中的茶水空了一盞又一盞,十二名女官皆站得腿腳酸痛,其中一位終於忍不住問:「娘娘,不知娘娘喚奴婢等人過來,所為何事?」
「呀,光忙著看書,倒是忘了幾位還在這兒等著,倒是我的不是。」趙懿懿似是才回過神,偏頭看了眼牆角更漏,笑問道,「爾等不知麼?」
那許尚宮道:「奴婢等人確實不知是因為什麼,還望娘娘不吝賜教。」
趙懿懿將書卷擱置在案几上,淡聲問:「既然問起了,那我便得好好問問,今日長公主的席位,是何人準備的?」
「娘娘可是忘了,臨川長公主是為外命婦,今日勞酒,自然也該有她的席位了。」一旁的王尚儀笑了一聲。
趙懿懿朝她看過一眼,勾起唇角道:「王尚儀這般了解,那此事,想必王尚儀很是清楚了?」
她神色忽而一肅,沉聲道:「既如此,那為何前幾日呈上來的單子裡頭,沒有長公主的席位?」
冷冷朝周遭掃視過一圈,她又道:「爾等那日也去了先蠶壇,自該知曉長公主並未隨祭,既如此,今日勞酒,如何該有長公主的席位?」
眾人皆垂目不語。
趙懿懿將那單子扔在幾人腳邊,淡聲道:「今日,還望諸位給我一個交代,解釋解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殿中久久的靜謐下來。
及至那更漏指在了申正三刻,一女官終於回道:「娘娘,此事,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臨川長公主的席位,也是太后娘娘授意加上去的。」
「既是母后授意,自然沒什麼問題。」趙懿懿輕啜一口茶水,聲音淡淡。
眾人以為皇后不打算追究,神色也終於不似先前惶惶,心神也更定了幾分。
趙懿懿忽而又問:「既然改了,為何不曾新擬一份單子送往椒房殿?」
幾人面面相覷,那許尚宮道:「娘娘,奴婢們想著不是什麼大事,便未曾回稟。」
「這不是大事?」趙懿懿聲音平靜,眼中蘊了幾分笑意,「若親蠶禮都不是大事,不妨許尚宮告訴我,什麼才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