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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倆人一前一後登山以後,顧禎便離她近了許多,見她望著那山崖出神,溫聲說:「翻過這座山脈,便可出洛陽了,另一邊直通洛渠,你若是想,過兩日朕可帶你從洛渠乘船回城中。」

    趙懿懿回過頭看他,眼眸亮晶晶的:「是嗎?」

    顧禎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想要抓住些什麼,面色立時沉了下來,眸子裡也稍稍染了幾分陰鷙。

    「懿懿,別亂想了。」頓了頓,他視線瞥向山崖之下,淡聲道,「朕明日讓人將船隻準備好,只是若要乘船,卻要繞至山陰方可。」

    趙懿懿抿了抿唇瓣,想說些什麼,卻又盡數吞了回去。

    以前總想著夫君能陪自個久些、再久些,如今卻覺得,跟他待在一塊都突然就興致全無,她調轉過馬頭道:「妾身有些累了,陛下且自個走走罷,妾身先行告退。」

    那如常綿軟的聲音,卻透著疏離與隔閡,似在無形中要與他拉開距離。

    縱然知曉倆人如今越來越遠了,可他卻頹然地發覺,他似乎沒有任何挽回的法子,只能就這麼眼睜睜看著,看著她離自個越來越遠。

    而他卻毫無辦法。

    可她……本來就是他的妻子,倆人間,任何親密的事都做了,如若他待她好些、在她那日質問時解釋清楚,一切是不是都會不一樣?

    她給了無數次機會,卻又被他無數次的親手推開。

    顧禎在山上等了許久,直至侍從來報,皇后已然下山之時,方才也調轉馬頭,策馬離去。

    回到先蠶壇後,他將韁繩隨手遞給馬夫,淡聲問:「臨川可來了?」

    吳茂忙回道:「長公主已然到了,陛下放心,一路順暢得很。」

    幾道午後的光打在他俊美的面龐上,從那馬廄下的陰影中步出時,恍若神祗。顧禎看了眼吳茂,只是輕哼了聲:「叫她過來見朕。」

    端著皇帝那眸中一閃而過的陰鷙,似乎對長公主毫不關心的模樣,吳茂心頭一個咯噔,總覺得事情不大妙。那他方才那句話,豈不是也不太對?

    「皇兄。」剛一被侍從領過來,臨川急急忙忙地行過了禮,蹙著眉尖問:「你怎的不等我就……」

    顧禎側首看了她一眼,反問:「朕不等你?」

    臨川心跳停了瞬,她是有些怕皇帝的,便轉為了小聲抱怨:「昨兒母后都交代過,今日親蠶,叫皇嫂帶著我一同來的,皇兄你怎的都不等我,就啟程了?」

    「你讓朕等你?」顧禎似笑非笑。

    臨川張了張口,想應一聲是,心中卻閃過一個念頭,讓她莫要說話。

    顧禎垂目,凝著這個妹妹看了許久,沉聲道:「你既要與皇后同去,合該是你等皇后才是!如何有皇后等你一個命婦的道理?」

    他未提前說過要來先農壇的事,那臨川此番,便是打算叫皇后等她了。

    想起懿懿那軟弱性子,必然是個不會回絕的,顧禎心口稍稍抽搐一下,眸光也愈發的冷。

    臨川逐漸明白過來,問題出在哪兒,她溫聲道:「皇兄,我是不慎起晚了,也不是故意如此的。」

    顧禎點了點頭:「原是如此。」

    臨川眼瞳亮了亮,卻聽他又道:「今日之事,先回你住處好好反省反省。既然你不在意這親蠶禮,那明日祭祀先蠶,你便也不必去了。」

    「皇兄!」臨川面色一變,臉上神情儘是愕然,下意識驚呼出聲。

    並非所有命婦都有隨皇后親蠶資格,尋常得要五品以上命婦才能隨行,然這回是皇后頭一次親蠶,在京有品階的命婦們,能來的都來了。

    無數雙眼睛看著。

    自個都已然來了先蠶壇,下午還同眾人玩耍過,皇兄再叫她不必隨祭先蠶,這不是將她的臉面給撕了個粉碎?

    不但是撕了個粉碎,還順帶扔到地上踩了兩腳。

    然顧禎已有些倦了,不欲再與她多說什麼話,只是擺了擺手,淡聲道:「你那字寫得不像樣子,朕也懶得叫你抄書,正好這先蠶壇絲線多,這幾日便跟著蠶婦學學織布罷。在這先蠶壇三日,至少給朕織出兩匹布來。」

    臨川長這麼大,只玩過一二回紡機,哪兒學過織布?她不可置信地喚:「皇兄?」

    他警告似地看了眼臨川:「莫想著陽奉陰違。」

    雖是陪著皇后親蠶,然顧禎仍是有不少政務要處理,奏疏也都盡數帶了過來。

    晚間議事過後,他起身往延嘉殿去。

    殿中燈光早已盡數熄滅,只在廊下點了盞燈,散發出些許微弱的光亮。

    未讓宮侍通秉,顧禎悄然進了內寢。榻前茜色帳幔垂落於地,隨著晚風輕輕地晃蕩了幾下,顧禎眉眼間蘊出一片柔軟,朝那床榻走近了幾分。

    「雲竹。」帳中人似是有所察覺,忽而低低地喚了一聲,「給我倒一盞茶水罷。」

    雖出生不久便被立為太子,然顧禎並非被嬌慣大,在軍中時許多事也是親力親為。雖沒伺候過人,然倒茶水這種簡單的事,他自是會的。

    來不及多想,他倒了一盞茶水闊步行至榻前,打起帳幔,一手執著茶盞,一手托著她的肩,將她扶起來些許。

    身側那溫熱的氣息,還有那略顯高大的身形,叫趙懿懿猛地怔住,茫然的回過頭看去,才發覺那人不是雲竹,竟然是他。

    趙懿懿有些心慌,下意識朝著床榻里側縮了縮,察覺出她的害怕與抗拒,顧禎只沉默著將茶水餵她喝了,略有些生硬地解釋:「朕只是過來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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