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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分明該是喜歡的。

    卻又說自個不喜歡。

    觸及她那微擰的眉尖,顧禎頓了頓,鳳目漸漸沉了幾分,卻沒曾接話,只是將手中力道卸去些許,將她一路送到了那厭翟車前。

    侍從打開車門,趙懿懿便有些急切地掙脫開他,轉身登車。

    及至上了車,急促地喘息幾息後,她閉目靠在隱囊上緩了片刻,才覺出從方才那陣壓抑感中抽離,心頭的不適感漸漸散去,身子霎時放鬆了下來。

    她不想再與他無休無止地爭執下去了。

    明明已下定決心,如他所言恪守本分,做好皇后的分內事、打點好宮中庶務。仍將他當做帝王那般恭敬,再不敢僭越半分,也不會去肖想那些不屬於她的東西。

    可卻總覺得難受,只覺得仿佛被一隻大掌攥住了心口,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拼了命的想要逃開。

    那種感覺,難以言喻。

    偏偏,怎麼也逃不脫。

    她知道自個是在逃避,是不敢再見著他,只要一見著他,總會勾起過往的傷心事,叫她再度陷入那般近乎崩潰的情緒中。

    雲竹緊跟在後邊上了車,見她面色不佳,忍不住小聲說:「今日起這麼早,娘娘可要歇上一會兒?先蠶壇離得遠,過去少不得要幾個時辰,等到了,奴婢再喚娘娘起身。」說著,她取出一張薄毯,蓋在了趙懿懿膝上。

    直至那道身影消失在車廂內,顧禎才緩緩收回視線,朝後邊掃過一眼,蹙眉沉聲問:「臨川呢?還沒過來?」

    宮侍急得額上都冒出了汗,訥訥道:「先前已往萬春殿催過一回,想必長公主就快來了。」

    看了眼天色,顧禎眉宇間划過一抹煩躁,淡聲道:「不必管她,啟程罷。」此時出發,還能趕在午膳前到。

    她身子本就不好,還是別折騰了。

    宮侍心中一驚,想著太后娘娘那兒不好交代,然觸及帝王冷肅的眉眼時,便知曉皇帝已然下了決斷,容不得旁人置喙,遂不敢再多言。

    又過了半個多時辰,臨川方才姍姍來遲,看著空無一人的大慶殿,她一時間愣在那,以為是自個來早了,面色便有些難看。

    正要叱罵催她過來的宮人,卻有著青衣的內侍過來,回稟道:「長公主,奴婢等已為公主備好車馬,請公主登車。」

    臨川面色愈發的難看,難以置信道:「皇嫂她竟沒等我,就這麼走了?」

    胸前起伏几下,她氣得想要去找太后告狀,那宮侍的話卻叫她霎時啞了火:「是陛下命啟程的。」

    臨川煩躁的甩了甩袖子,惱道:「皇兄在哪兒?」

    「陛下已同皇后娘娘一道趕往先蠶壇去了。」

    臨川驀地瞪大了眼,皇后率命婦親蠶,皇兄去做什麼?

    他……

    突然間,臨川想起了皇兄上回親耕,亦是攜了皇后同去。

    她有些費解,卻又覺得奇怪,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似乎與她一直以來的認知,有些不一樣了。

    「請公主登車。」那宮侍又請了一次。

    晨曦揮灑在殿前漢白玉石階上,鋪出一片隱隱流淌的金色,那恢弘繁複的丹陛紋路若隱若現,襯得其上的五爪龍紋栩栩如生。

    臨川自個惱了片刻,憤然拂袖,一骨碌鑽上了那宮侍替自個準備的車馬。

    上了車後,她仍是有些著惱,氣咻咻地抓著手裡頭的帕子,一腔怒火卻又無處發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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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至中途,趙懿懿自睡夢中悠然轉醒,突然有些不舒服。

    車中光線昏暗,且沉悶壓抑,又兼已然出了洛陽城,哪怕行的是官道,路面也總是不太平坦的,馬車很是顛簸。

    胃中翻湧的難受,她忍不住彎腰嘔了起來。

    雲竹唬了一跳,欲要喚那車夫停車,卻被趙懿懿給制止了:「罷了,還是快些趕到先蠶壇為好,今日出發本就不算早,莫再鬧出多的事端。」

    「娘娘。」雲竹有些捉急,她知娘娘是怕耽擱了行程,也怕在這途中做那拖累,忍不住想要再勸幾句。

    在觸及皇后那輕輕擺動的手時,她將出口的話語戛然而止。

    卻是湊巧,車架正好停下歇息。

    那顛簸感一停,趙懿懿便覺得身子好受多了,卻還是覺著難受。上次乘車,還是兩月前,隨他去往先農壇的時候。

    路邊已設好帷幔,圈出一塊地方供皇后休憩,顧禎以為她是睡著了,或是不想下來,然等他打開車門朝外望去時,卻見得趙懿懿撫著心口靠在車壁上,面容竟顯出幾分凌亂與狼狽。

    他勃然色變,略有些心慌地問:「怎麼回事?」

    「娘娘坐車久了,身子有些不舒服。」雲竹恭聲回了一句。

    顧禎伸手去探她額頭,又見她面上未有任何發熱跡象,才漸漸放下了心。

    趙懿懿不想被他觸碰,待反應過來後偏頭欲躲開,卻被按住了肩膀,動彈不得。

    顧禎忽而伸臂,將她整個人撈了出來,看著她那張芙蓉面上的幾分慘白,他忍不住低斥:「既是不舒服,怎的不告訴朕?」

    「妾身沒什麼大礙,只是稍稍有些不適罷了。」她抿了抿唇瓣,側首避開他的視線,輕聲說了一句。

    幾縷髮絲從髻上脫落,凌亂的散在她臉上,便是偏過去的側臉,也能瞧出是失了血色的。

    這般,也能叫沒什麼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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