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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心中有些不解,然眾人卻很確信,陛下方才,是在給皇后撐腰。

    此事,倒是叫眾人覺得納罕了。

    便是連太后也久久未回過神。

    她自個的兒子,論說還是有幾分了解的,向來不喜皇后的他,今日竟會專程過來,給皇后撐腰?

    太后心知,皇帝平常來萬春殿並不勤,今日,絕對是專程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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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時,倆人皆未乘輿輦。

    行在綿長宮道上,顧禎忍不住側首去看她,雖是形容憔悴、且剛遭了一場斥責,卻是少見的描繪了細緻的妝容、梳好了齊整的髮髻。

    他知曉,皇后生得一副好相貌,平日裡很少上妝。

    便是他早上去往椒房殿見她時,她也是一副素淨的面容。

    想來,是為了來萬春殿,專門上的妝容了。

    她今日穿了身藕荷羅裙,配著鵝黃色的衫子與那霞紋披帛,在微光的照耀下,更顯清艷動人。柔軟的指尖仍舊泛著白,叫人瞧了眉心便忍不住蹙起。

    頭一次的,顧禎伸手過去,握住了她的手。

    很軟,很細膩,仿若上好的絹綢。

    卻在下一瞬被甩開。

    「陛下。」趙懿懿抿抿唇,顫著聲音問他,「可否……可否離妾身遠些?」

    顧禎幾乎被她給氣笑了,咬著牙說:「朕剛剛才替你撐了腰,你就是這麼待朕的?」忍了又忍,他終是道,「你當朕急沖沖的趕來萬春殿,是為著什麼?」

    還不是怕她受了欺負!

    話音甫落,趙懿懿卻倏地紅了眼圈:「那陛下說,妾身方才的困窘,都是因為什麼?」

    還不是因為他?

    若不是太后想往宮中塞人、若不是那何尋菱想入他的後宮,又何至於此?

    現如今,他還好意思說了!

    「若非陛下的緣故,妾身又豈會需要陛下專程過來撐腰?」她紅著眼問。

    害她差點被責罰,再又跑來安撫一頓,這未免,也太過可笑了些。

    趙懿懿仰臉看著他笑:「陛下不覺得,說這些話,心中有愧麼?」

    她明明眼眶都紅了圈,眸中還含著水霧,面上卻又帶著笑,那笑靨點點,好看極了。

    壓下眉眼間的煩亂,顧禎道:「朕從前是待你不夠好,可你又怎能,將朕沒做過的事,全都怪罪到朕頭上來?」

    可今日的事,就全然與他無關嗎?

    趙懿懿覺著累極了,不想與他爭論這些,只覺身心俱疲。走著走著,連步伐都漸漸慢了下來。

    幾滴雨絲飄落,砸在了面上、眼睫上,她顫巍巍地眨了眨眼,仰頭去看時,一把傘已然撐在頭頂處。

    「病都沒好全,出來做什麼?」顧禎冷聲斥她,不悅道,「既知曉母后喚你過來,怎不去告訴朕一聲,非得等阿祁來告知朕?」

    趙懿懿眼睫輕顫幾下,掀眸看他,澀聲問:「告訴陛下?妾身即便告訴陛下,又如何呢?」

    「你不告訴朕,又怎知會如何?」顧禎反問她。

    他聲音漸漸柔和了幾分,無奈道:「你都不肯告訴朕一聲,朕又怎麼過來替你撐腰?」

    趙懿懿喃喃道:「啊?陛下會過來,給我撐腰麼?」

    她的聲音太過哀戚,夾雜著無限的支離破碎,聽得他心都揪成了一團。靜靜望著她那雙杏眸看了許久,他輕聲問:「朕今日不是過來了,你都不肯告訴朕,又怎知呢?」

    那雙杏眸中含著霧氣,又隔著朦朧的雨霧,愈發顯得楚楚可憐。

    趙懿懿輕輕仰頭,櫻唇半張,良久,突然「噗嗤」笑出了聲。

    笑著笑著,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她道:「可過往近三年,陛下從未給我撐腰過。」

    想嗎?她怎麼可能不想?

    作為妻子,她何嘗不想自個的丈夫,能替自個撐腰?遇事時能擋在自個跟前,遮去所有的風雨。

    可他從未有過。

    甚至於,還會嫌她太過麻煩。

    時日久了,從前的那些渴求便漸漸淡去,只成了心頭一絲奢望,深深地埋在心底,半點兒也不敢再想。

    甚至,連說也不敢與他說一聲。

    生怕叫他更厭煩自己了。

    多可笑啊。

    過往將近三年的時光,他從未給她撐腰過,今日卻突然對她說:「你都不肯告訴朕一聲,朕又怎麼過來替你撐腰?」

    告訴了,他便會嗎?

    趙懿懿依舊笑著,眼中漸漸流露出譏諷。

    顧禎猛然怔住,被她眸中的諷意刺傷,握著傘骨的手也逐漸收緊,力道之大,幾乎要將那柄傘捏碎。

    「朕……」

    他澀然出聲,卻說不出完整的話。

    趙懿懿道:「陛下從未與妾身撐腰過,也從未在關心過妾身,今日又怎能,問出這樣的話來?」

    她說這話時,聲音微微顫抖,幾近於哽咽。

    「陛下說,妾身沒問,又怎知曉。」她忍著心頭的刺痛,道,「那陛下可知,妾身是問過的?妾身從前想告訴陛下,想與陛下說一說心頭的委屈,可陛下每每蹙眉不悅、或是叫妾身改回再說。」

    顧禎眸色微暗,喉結上下滾動幾回,欲出言辯解,卻找不出合適的話來。

    「難道告訴了陛下,陛下就會幫妾身嗎?」她顫著聲音問。

    她眸中光芒盡失,唯餘一片灰敗之色,夾雜著些許絕望與痛楚,兩相對視時,正正好刺痛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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