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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大姑母……大姑母別說了。」隔著扇屏風,傳來少女的祈求聲,「都是尋菱的不是,姑母別責怪娘娘。」
「可是皇后命她跪的?」沒理會裡間那道聲音,顧禎淡聲問。
太后一怔,旋即回道:「尋菱誠心要與她致歉,她連面都不肯見,皇后這架子倒是夠大!她眼睜睜看你表妹在外邊跪著,難道是什麼好心眼?哀家瞧著,她分明就是記恨哀家命那林南均留在了拾翠殿!」
宮侍上前,替太后拍了拍肩背,又斟了盞茶水與她潤喉。
他微微側首,觸及她淡然如水的眸子時,心頭一寸一寸的發涼。今日阿祁在這,命人告知他,他親自撞見的。
那沒撞見的時候呢?
還會有哪些?
卻原來,她私底下,竟受了這麼多委屈。為了一個侄女,還不該是她錯處的事,母后會這樣訓斥她。
「那便不是皇后命她跪的了。」看了眼屏風後,顧禎聲音淡淡,趕在太后開口前道,「瞧母后這話說的,這紫微宮中數萬宮人、天下千萬臣民,若是在外邊跪一跪就能見著皇后,那也太容易了些。」
「往後,誰還會拿這規矩當回數?」
眾人齊齊一驚,都沒料到皇帝會如此說,便是派人去喚他的燕王,也只想著將皇帝叫過來,稍稍將事態緩和下。
卻沒想到,他會說這些話。
何尋菱倉皇抬首望向外間,心頭沒來由的慌亂起來。旋即又安慰自個,沒事的沒事的。
姑母她們都說過,皇帝一向不在意皇后,今日恐怕,也不會替她出頭。
她又因在椒房殿外跪暈了過去,於情於理,都是她可憐些。
皇帝在此,太后面色到底緩和了些,卻仍是有些不滿:「這怎麼能一樣,尋菱是你表妹,怎能跟旁人一塊兒算。」
殿中忽而傳出一聲輕笑,於這靜謐的宮室內,格外的清晰。
「母后。」顧禎溫溫喚了一句,先前的戾色褪去,又恢復了以往溫潤如玉、謙和君子的模樣,「天下萬民,都是朕的子民。」
——言外之意,何尋菱與旁人,並無任何不同之處。
太后也聽出來他的意思,心口有些發悶,一時之間卻想不出反駁的話。
趙懿懿掩唇咳嗽了兩聲,顧禎淡掃她一眼,又道:「母后,何況皇后的風寒亦未曾好全,何姑娘既知曉皇后染了風寒,去椒房殿鬧這麼一場,是故意不想讓皇后病好麼?」
屏風內,何尋菱原被安置在一張矮榻上,幾乎是驚得立刻起了身,於地上跪倒:「陛下,臣女……臣女並無此意。」
太后看了看趙懿懿,果見她面色蒼白,往日紅潤的唇瓣亦失了血色。
雖如此,那張臉瞧上去,倒是愈發的我見猶憐了。
「陛下……陛下,臣女知錯……」
太后有些不自在,訕訕道:「她哪有這個意思,就是想著去給皇后賠個禮罷了,皇帝你多心了。」
餘光瞥見她緊緊交握的手,指骨已然用力到泛了白,顧禎愈發覺著喘不過氣,冷笑過一聲,沉下聲音問:「朕前幾日也感了風寒,因著母后命林南均留在拾翠殿的事,朕派人去太醫署,卻是撲了個空。何姑娘怎的不來給朕賠罪,是不將朕放在眼裡麼?」
聽至此,太后也想起那日吳茂過來,言及皇帝染了風寒,被耽擱病情的事。
忙問道:「皇帝,這兩日可好些了?」
顧禎道:「雖無大礙,然那日被耽擱過,還覺得渾身不爽利。」
燕王心頭浮起疑惑,他幾乎是每日都往紫宸殿去的,怎不知,皇兄何時染了風寒?他疑惑地望過去,只覺得皇兄面色如常,毫無半點兒染了病症的模樣。
太后一時有些六神無主:「這……這……」
「陛下,此事是臣女的不是,因臣女耽擱了陛下同娘娘二人,實是萬死難辭其咎。臣女實是不該在椒房殿求那麼久,叫娘娘難做的。」
顧禎淡聲道:「你知曉就好。」
太后哼道:「皇帝今日倒是稀罕。哀家且問你,皇后命人在日頭下跪這麼久,難道不是狠毒之舉?」
顧禎偏頭,卻見皇后仍是低垂著頭,眼帘亦是垂著的,一言不發。
就這麼不會替自個辯解麼?
心頭閃過一抹怒意,顧禎將茶盞重重擱置在桌案上:「她自個要跪,原就與皇后無關。且,哪怕是皇后罰她跪,母后難道還真要為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責罰皇后?」
太后大驚,儼然沒想著,兒子會說出這些話:「皇帝!」
顧禎道:「無論何事,母后總不好因著個外人,叫皇后與一外人致歉,還要因此禁足皇后。」
似是無心再探討下去,皇帝徑直起了身,欲朝外行去。
臨去前,他側首望了眼趙懿懿,擰眉道:「杵這兒做什麼呢?」
趙懿懿會意起身,行禮告退。
「何姑娘既然跟皇后賠了禮,那記著改日來紫宸殿,親自與朕致歉。」踏出正殿時,顧禎又緊跟著道了一句。
帝後一前一後離去,殿中氣氛霎時鬆了松。
對於皇帝這番舉動,眾人皆有些摸不著頭腦。先前像是下何二姑娘與太后的面子,最後這句話,又像是……
何尋菱心頭閃過一絲竊喜,稍稍鬆了口氣。
她就知道,陛下根本不喜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