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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你私自打聽前朝之事,明知你父親有錯處的情況下,還妄圖替他求情,干預政務。」顧禎突然覺得煩亂不堪,稍頓了片刻,又道,「這也就算了,可那日朕斥責你時,竟不點不知悔改,同朕置氣到現在不說,還說出那些個負氣的話。」

    一想到她那日雙眸噙淚,微仰著頭說「妾身沒有做皇后的能力,勝任不了這份差事」時,他便覺有無數心火躥起,似要將她熊熊焚盡。

    他閉了閉眼,冷聲問她:「為了這點小事置氣至今,皇后說說,光憑這些,難道還不算錯處嗎?」

    心頭一片冰涼,血液亦由此凝滯。

    從前對他的所有喜歡、所有熾熱的心思,此刻皆化作無盡業火,開始反噬自身。

    這世上,在沒有比被自己在意的人傷害,更難受的事了。

    趙懿懿心裡只覺可笑,他說這些是小事,那他為何又要因此動怒,為何又要因此,在眾人面前,不管不顧地斥責自己?

    既然只是個小事,那他為何,又如此的在意呢?

    她覺得這太過荒唐且可笑。

    「趙懿懿。」

    忽的,顧禎提高了聲音喚了她一句。

    「說話,回答朕。」他又令道。

    似是如夢初醒一般,趙懿懿驚詫回過頭看他,訝然道:「原來陛下知道妾身的名姓么?」

    顧禎皺了皺眉頭,錮著她的腰身問:「什麼意思?」

    「妾身還以為,陛下只知妾身喚作太子妃和皇后。」趙懿懿唇角輕輕扯開一抹笑,溫聲細語地回他。

    那聲音分明還是一貫的溫柔,甚至連笑都是和以往一樣的溫婉,可映在他眼中時,卻覺得無比的刺目。

    果然是氣性大,不過一個稱呼,也叫她如此記掛在心上。

    顧禎只覺有些好笑,隨即無奈道:「在你眼中,朕連自個皇后名姓也不知曉了?」

    夕陽一點點的往下墜,殿中無宮侍點燈,便是愈來愈昏暗,只餘一點從窗口照進來的亮光。

    趙懿懿沒有回他的話,只是自顧自道:「陛下那樣大的動作,前朝後宮盡皆知曉的事,妾身何曾私自打聽過?」

    「旁人都知曉了,獨妾身一人不知,就變成了私自打聽麼?」

    顧禎喉頭髮緊,手臂逐漸收攏,沒有立時說話。

    趙懿懿垂眸凝著他的那雙威冷的鳳目,輕聲道:「何況,妾身那日並未替父親求情,早已向陛下言明自個態度,父親確有過錯,理應受罰。可妾身的兄長……兄長他分明是被父親給牽連,從未參與到父親的事情中去。」說到最後,她已語帶哽咽,泣不成聲。

    還是為著這事在同他鬧呢。

    顧禎心頭有些不悅,沉默了許久以後,沉下聲音道:「你父親同朕作對,與那些世家一齊試探朕的底線,朕以為,皇后該當知曉是何罪過的。至於你兄長,他是你父親長子,亦是侯府世子,因此連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皇后可知,朕那日早已下令,不許任何人為此求情。」他目光乍然變得冰冷,帶著冰霜的視線從她面上逡巡而過,「在皇后之前,朕已處決過數個,為那幾道旨意求情的人。」

    見皇后神情已然怔住了,他露出些許滿意之色,抬手輕輕擦過她眼尾溢出的一滴淚珠,輕聲道:「因你是皇后,朕才只是說了你幾句罷了。好了,乖些,別同朕鬧了。已是季春,快要到親蠶的時候了,朕到時陪你同去,再帶你去西郊跑馬如何?」

    皇帝陪同親蠶、西郊跑馬。本該要覺得高興的事,可此刻聽在耳中,卻叫她一陣陣的發冷。

    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冷,冷到身子都開始打顫。

    顧禎禁錮在她腰間的手臂,很清晰地感受到了這陣顫意。

    趙懿懿身子輕顫了幾顫,隨即好笑地問他:「可妾身兄長無過錯,妾身便是連替他求一句情也不行嗎?妾身是妄圖干擾政令,但難道,妾身僅是為家裡人求上一句,便是罪該萬死?」

    心中淤積已久的情緒勃然噴發,她捂著臉哭道:「陛下說下令不許人求情,可妾身身處後宮,又被陛下封鎖了消息,如何知曉這些?陛下說自己為此處決了數人,可妾身兄長被丈夫處置,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難道連求一求丈夫,只是求一句自己的丈夫,也不被允許嗎?」

    她彎著身子哀哀抽泣著,單薄纖弱的肩膀一抽一抽,似是咬著唇瓣在哭,哭聲像是貓兒輕輕地低喚。

    顧禎眼中突然閃過一抹複雜之色,突的想起了,那日他冷聲對皇后說,這不是她該管的事,也不是她能管的,她該做的,是盡好皇后本分,處理好宮中庶務、主持好各種祭祀,承擔皇后該盡的責任。

    皇后與那些人不同,他們不過是在一面求情,一面繼續試探他的底線,一面又妄圖挑戰他的權威罷了。

    可皇后,或許只是單純的,在為趙原求情。

    沒有那麼多心思與想法。

    她單純的以為趙原沒有錯處,便不該被牽連懲處。

    身處深宮,她沒有任何法子,只能來求他這個丈夫。

    他不得不承認,那日,他說的話可能是稍稍過分了些。

    思及此,顧禎又凝著她哭了片刻以後,鬆開環著她的一隻手,在她背上輕輕拍撫了兩下,低聲道:「好了,別哭了。」

    聲音柔了幾分,混著他溫潤如玉的聲音,卻沒能成功安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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