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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太后神色暗了些:「四郎行,七郎怎就不行了?七郎還是你姨母的兒子呢。」
「原來七郎是何太妃的兒子啊,要不是母后說,朕只怕要以為,七郎才是母后親生的,朕是撿來的。」顧禎難得同太后開了句玩笑,只是這玩笑里,又夾雜著幾分警告。
太后自是沒聽出來的,還待要說些什麼,卻聽皇帝又道:「阿祁幼時救過朕的命,於政事上的能力也出眾,否則母后以為,宗室如此之多,父皇兒女亦是不少,朕憑什麼用他?」
倆人最後鬧得很不愉快,待皇帝走了,太后兀自坐在那,唉聲嘆氣了好幾回。
「哀家不過勸他兩句罷了,他就給哀家甩臉子。」太后忍了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出口抱怨了句,「哀家難道不是為了他好,他要不是哀家親生的,哀家才懶得管呢。。」
事涉皇帝,有昨日七皇子一干侍從下場在前,眾人不敢在太后面前妄議事務。太后說了半晌沒人回應,更覺得氣了。
太后生著悶氣,臨川急匆匆推門入內,問她:「阿娘,皇兄剛走麼?你同皇兄說了沒,那些宮人也沒個輕重,七郎被打得可慘了。」
太后沒心情回她,隨便應付了兩句,臨川卻又說:「我選伴讀的事,阿娘剛才可有跟皇兄說啊?」
「沒說。」太后瞥她一眼,神色淡淡。
臨川一下子急了,攥著太后的胳膊問:「皇兄好不容易來一趟,阿娘怎的忘了說呢!下回得等到什麼時候去啊。」
太后於此時回過了神,聲音有些發涼:「選什麼選,你自個安分聽話些,比什麼伴讀侍讀都強。」
她不是沒同皇帝提過伴讀的事,心裡也很想選幾個才德出眾的引導女兒。然皇帝卻表明過不許,說臨川平日學堂都不愛去,會耽誤了人家。
至於找那些個貪玩的,皇帝肯定不會管,太后卻知道臨川本就頑劣,鬧著要選伴讀也不是為了讀書,而是能光明正大的找人玩樂。知她秉性,太后是半點不樂意的。
因此,太后便咬緊了牙絕不鬆口:「你皇兄不許,以後莫要再提了。」
臨川難得被太后這樣嚴厲對待,便噘著嘴,很有些不高興的模樣,忍不住小聲嘀咕:「阿娘先前都答應我了的。」
聽著外間的風聲,太后又稍稍緩和了神色,輕攬著她哄了幾句,隨即溫聲說:「你既閒來無事,就替母后去一趟椒房殿,給皇后送些東西罷。」
「送什麼?」臨川好奇問。
望著斜伸入軒窗的一枝杏花,太后輕嘆了口氣,語聲沉沉:「一些小玩意罷了。你皇兄剛革了淮安侯的職,世子的官職也一併免了,也是怪可憐見的。」
此時的日頭仍是明晃晃的,椒房殿離萬春殿也遠,臨川有些不大情願,最終還是勉強應了:「知曉了。」
茂密枝葉中鳥雀發出幾聲啾鳴,正值午後,這幾聲啾鳴細聽來,卻很是有氣無力。
臨川到時,趙懿懿正在庭院中給那兩塊杉木板定式,手中握了一支長木槧,勾著身子在木板上繪定琴身樣式。
她今日著了身碧紗袒領衫子,露出片白皙如新雪的肌膚,一簇簇小團花四下點綴在衫子上,絳色長裙迤邐曳地。
臨川很少見皇后這樣穿著,她大多時候,都是一身端麗華貴的裝束,符合她一國之母的身份與儀態。
無疑,皇后是個極美的人。一頭鴉色長髮柔順光滑,以一支碧玉簪半挽著,杏眸中含著幾許霧氣,唇瓣像是抹過胭脂般紅潤,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精緻。
今日這般,更是將她襯得明艷動人,有如萬丈霞光。
「皇嫂。」臨川行了個禮,輕喚了她一聲。
趙懿懿停下手中動作,緩緩抬起了頭。
庭院中雖布置了遮陽之物,然午後的金烏灑下,仍將她照得鼻尖冒出點點汗珠,額發因動作而散落幾縷,眸光溫和如水。
「這麼大的日頭,臨川怎的過來了?」趙懿懿扔下木槧,拿帕子擦了擦手,指著邊上的位置溫聲道,「快坐吧。」
許是延續了太后與大長公主舊事,她與臨川也是一向不和的,除卻冬至、元日兩回命婦朝見皇后的日子,臨川甚少會來椒房殿。
換做剛嫁入東宮時她或許會高興,然自從知曉舅母與太后舊事,她便覺著,這顧氏皇家的姑嫂間,大概天性就是犯沖的。
臨川抿抿唇瓣,在葦席上坐下後問:「皇嫂這是在做什麼呢?」
趙懿懿瞥了眼庭中兩塊杉木板,輕聲道:「近日閒暇,打算斫一張琴練手。」
聽到這兒,臨川霎時失了興致,她對這些東西一向厭煩,便朝身後招了招手,仰著臉說:「母后著我,給皇嫂送些小玩意過來。」
朝臨川身後望了眼,趙懿懿頷首道:「辛苦你跑這一趟。我這幾日也未去母后跟前承歡,勞煩她老人家還惦記著我,還要請託你,替我同母后道一聲謝了。」
臨川張了張口,眸中微有訝異之色閃過。
她怎麼覺著,皇后今日有些不一樣了?
似是,格外的清冷淡漠。
下意識抬眼瞧了瞧四周,臨川突然覺得裡面太安靜了些,靜得能清晰聽見春鳥的低鳴聲、風聲、枝葉撞擊聲。
靜謐幽深的氣氛,甚至不像是大楚皇后所居的椒房殿。
臨川走後,趙懿懿在竹簾下坐了片刻,直至日影挪了位置,漸漸照上她的面龐時,才慢騰騰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