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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她抿了抿唇瓣,低聲道:「陛下可否……稍低一低頭。」

    說罷,她抬眸覷向身前的男人,恰巧同一雙威冷的鳳目對上。眸光深沉,叫人心口一慌,無措的想要避開視線。

    周遭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正當趙懿懿後悔同他這麼說話,抬手想要接著整理時,那人卻忽的半垂著眼眸,微微低頭。

    一個恰到好處的高度,叫她能輕鬆的夠著。

    「皇后,這般可夠了?」顧禎擰眉問了句。

    淺淡的聲音,聽不出半分情緒。

    趙懿懿心尖微顫,短暫的驚喜過後,輕輕頷首道:「多謝陛下。」

    手忙腳亂的替顧禎整理好了翼善冠,又替他將衣領翻折好,手指不經意間,碰到了顧禎的喉結。

    察覺到他身子僵硬一瞬,趙懿懿向後抽回手,趕在他要發話之前,急忙說:「好了,陛下先用幾口點心再去吧?」

    顧禎一向是早朝過後再用朝食的,只是在早朝前,會先用些點心墊一墊。

    他點點頭,對此不置可否。

    趙懿懿心頭划過一絲竊喜。

    她的夫君雖是天子、執掌四海,在這些事上,卻從來都是聽她的安排。長此以往,叫她一點一點淪陷了進去。

    夫君。

    她明面上喚著他殿下、陛下,實則隱秘藏在心裡頭的,卻是那個尋常的詞。

    用了幾塊點心,倆人一前一後的出了正殿。時值破曉,天邊翻起一片魚肚白,金烏輪廓隱隱約約冒了個頭。

    紅梅被雨水浸濕,艷麗奪目的顏色叫人心神醉倒。

    趙懿懿看著身旁那高大身影出神,亦是看見了革靴踏在雨後青磚上,濺起片小小的水花。

    「陛下,今日是母后千秋。」趙懿懿不確信他還記不記得,便忍不住提醒。

    「嗯。」顧禎應了,仍是往日的清冷模樣,「待早朝散了,朕會早些回來,同你一齊給母后獻壽。」

    趙懿懿笑了笑,縱然知曉自個落後了半步,他瞧不見這笑,一雙杏眸依舊彎成了月牙狀,眼尾一點美人痣平白在那兒惑人。

    顧禎回頭看了眼,這才瞧清尚有殘雪的日子,他那皇后上身竟只穿了件藕荷綾襖子。

    目光在她身上快速掠過一圈,他驀然想起了皇后之父,淮安侯趙維民。

    皇后祖父雖已薨逝,然門生故舊仍活躍在官場中。趙維民便時常借著這些故舊和,在朝堂里上躥下跳,惹人厭煩。

    從即位起,他便隱有懲處趙家的打算,時至今日,他皇位逐漸坐穩,也下定了處置的決心。

    庭院被兩排宮燈照了個燈火通明,冬末春初的清晨,暖橘色的光一直延伸到肅章門外。

    趙懿懿也是在此門前停住了步子,親眼瞧著他上了輦輿,躬身行了個禮,柔聲道:「好,那妾身等陛下回來,母后若問起,妾身只得拿陛下搪塞了。」

    赭黃帘子放下,皇帝再未吭聲。

    趙懿懿便這麼立在肅章門下,目送皇帝的車架沿著宮道,一路往大慶殿而去。

    直至那輦輿不見了蹤影,她方才緩緩收回眸光,折返回了椒房殿。

    侍女雲竹扶著她朝內殿走,提醒她注意門檻後,低聲道:「娘娘可要傳膳,好歹先用個朝食吧。」她想著方才時間緊,不過粗略用了幾口,哪有正經吃什麼東西。

    趙懿懿已然在妝檯前坐下,她略為睏倦的揉了揉眉心,想起昨晚他興致好,連著要了幾回,都算不清究竟是什麼時辰歇下的。

    偏又得早起伺候他上朝。

    若是平日裡,她還能再回來補上一個時辰,可今日是太后生辰,命婦們進宮朝見,需得她這個皇后出面主持。

    趙懿懿搖了搖頭,拆下發間一支桃花簪:「先妝點吧,一會再說。」

    雲竹有些心疼的皺了下眉,輕聲道:「那奴婢去取一碗扁食,梳妝時餵娘娘吃上幾口?」

    靜默片刻,趙懿懿螓首微垂,終是應下。

    梳頭的宮女問,今日是否要戴十二鈿釵。趙懿懿想起太后不喜她,倘若瞧見倆人同樣的十二鈿釵,只怕會不高興。

    若是裝扮從簡,又會失了禮數。

    左右都不對。

    她望著自個在鏡中的面龐,輕嘆了口氣:「戴吧。」已經不被太后所喜了,表面的禮數總不能再出差池。

    到那時,丟的也不只是她自個的臉面。

    描斜紅、貼花鈿、點絳唇,象徵皇后身份的十二鈿釵加於髮髻之間,再到換上那身禮衣,天色已然大亮。

    如此,她也起身緩步出了寢殿。

    命婦們雖未至,萬春殿已然忙活開了,著綠綾衫子的小宮娥捧著器皿在席案間穿梭,步履都透著歡快。

    趙懿懿入內給太后請安,順帶稟報今日筵席的各項事宜。

    她頭一回操持,必得萬無一失,半點疏漏也不能有。

    許是生辰的緣故,太后今日的心情很不錯,非但沒有挑刺,竟是含笑看了她一眼:「有勞皇后了。」

    趙懿懿躬身道:「這是妾身分內之事。」

    太后忽而問:「皇帝何時過來呢?」

    「陛下說,待會下了早朝便要趕來給母后祝壽。」趙懿懿給太后斟了杯茶水,輕言細語回著。

    太后半垂下眼皮,趙懿懿敏銳地察覺出來,這是不大高興的意思。

    一旁臨川長公主見狀,立馬嗔道:「皇嫂,今日可是母后生辰,你怎的也不勸勸皇兄,還有比母后生辰重要的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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