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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20:53:03 作者: 綠法
空氣中蠕動著尷尬與沉默。
這四個人年紀不同,職業不同,看上去根本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但無一例外,他們都篤定認為自己撞鬼了,可堅定不移地科學觀念又讓他們認為自己只是單純生活壓力太大,需要心理疏通,於是幾個有緣人在今天齊聚一堂。
被盯著的主治醫師是名賞心悅目的帥哥,此時一臉訕然,胸卡卡面上印著「花景明」。
很難相信年紀輕輕就能當上主治醫生的狠人為什麼黑髮如此濃密,這令四人對他的專業程度報以懷疑的態度。但後來一打聽,聽說他經手的病人最終都恢復了健康的心理狀況,出院前更有大把的姑娘嚷著「以身相許」,大家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決定先配合一療程看看情況。
一名化著煙燻妝,染著彩虹發色的非主流少女最好說話,她先伸出掛滿金屬手鍊的手臂,摁下了電子轉盤的開始鍵,對花景明道:「開始吧。」
見有人終於願意打破凝固的氣氛,花景明十分欣慰,溫聲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姜越西。」少女友善地微笑了一下。
花景明被這個笑容鼓舞了,上前一步湊近道:「既然你這麼開朗,就從你開始講起吧?也可以給大家一些鼓勵,好不好?」
姜越西立即將那點笑容收回了,她「很為難」地搖了搖頭:「這是你的工作煩惱,我愛莫能助。」
「……」花景明叫這話搞得說不上話來,在這尷尬的時候,轉盤停了下來。
一名長相清俊的高中生舉了下手,表情有點肉疼地道:「那我來吧。」
他第一次來這種場合,心裡也有點犯嘀咕,眼神看了一圈,總覺得每個人都挺正常的,最不正常的恐怕就是講話怪聲怪氣、業務能力迷惑的主治醫師了……
「我叫孟平,是附近三中的學生,是我好兄弟推薦我來的,哎,我直接說正題吧。我的情況挺奇怪的,好像是打上個月開始,我總是能夢到一個女人教我練劍,就是武俠小說里的那種劍,很長很鋒利,練不好就罵我,比我語文老師還恐怖,我語文老師只是讓我背課文,但那個女人,她讓我背整整好幾本書啊!」
他對面一名戴著眼鏡、二十六七歲的儒雅男人忽然舉起手,語氣有點複雜地問:「不好意思,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沈獨明,打斷你是想問,那個女人……都讓你背什麼書?」
叫孟平的少年仰頭朝上,一邊回憶一邊念叨:「第一本叫什麼《三江開元》,好像是一部戲曲,講了一堆無聊的故事,他奶奶的,故事無聊透頂不說,裡面地名還巨多,背起來跟地理似的,幫派勢力也老多了,可我一醒來就忘了,操!」
他身邊的姜越西撲哧笑了聲,但語調有點不冷不熱,孟平從一進門就對這女生有股想敬而遠之的感覺,被她的笑聲打斷了,也不想主動問為什麼。
花景明幫他問了:「你笑什麼?」
姜越西道:「忘了就忘了唄,抓狂什麼?」
這話好像戳到了孟平的脆弱之處,他立即地抱住腦袋,表情既痛苦又恐懼,委屈得差點要哭了,不管不顧地一股腦傾訴了出來:
「我他媽也不想抓狂啊!但那個女人太離譜了!她一開始還只是讓我背戲曲,後來又讓我背什麼心法,後面乾脆給我甩了七八本新華字典一樣厚的書,告訴我都是最基本的劍譜,沒完沒了讓我背,還得耍劍,我已經高三了,每天做作業得做到後半夜,最早也得十一點,生活壓力真的很大了,晚上就想睡個好覺,她還非要帶我闖蕩江湖!練劍練不好就揍我嗚嗚……夢裡也可疼了,我、我現在連網遊號都賣了!靈氣復甦的小說也不追更了,我就想當個她嘴裡的廢物,但她偏不讓我放棄治療!我真的要挺不住了啊啊啊啊!」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臉想笑又不得不照顧祖國花朵自尊心地硬憋著,唯獨沈獨明無端鬆了口氣。
趁著高中生的情緒還沒失控,姜越西又積極地要去按電子轉盤。
花景明頭一次見這麼自然配合的患者,就好像熟門熟路了一樣,比他還熟悉流程似的。
他不自覺看了一眼四個人中一身病號服坐著輪椅的學姐傅清鴻。
這是他青梅竹馬的死黨,比他大一歲,上學也總是壓他一頭,這麼多年來一直穩坐他學姐的頭銜,時間久了,花景明也下意識地信賴她。
傅清鴻一直在低頭擦眼鏡,但手上的動作斷斷續續,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花景明沉重地嘆口氣,他沒想到連一向穩重的學姐都有了心理困擾,可見生活壓力真的會壓垮一個人的情緒。
姜越西的手沒按下去,就被沈獨明打斷了:「不用按了,我和孟平小兄弟的情況有些類似,接下來我說吧。」
姜越西靜靜地凝視了他兩秒,然後迅速微笑了一下,手猛地摁了下去,幼稚的指針開始悠悠轉動,她對男人做了個「請」的姿勢:「你說吧,我就是想摁著玩玩。」
沈獨明感覺她剛才不高興了,但這姑娘有些反骨,他不想計較,沉了口氣,在孟平好奇的目光中將自己的遭遇娓娓道來:
「我是一名在讀研究生,目前正在考博,前段時間我開始做夢,夢裡也是有一個女人……」
孟平一個高中生,夢裡闖蕩江湖很正常,但像沈獨明這個年齡的男人,夢裡有一個女人,那麼內容就很難不讓人想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