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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20:53:03 作者: 綠法
    一種不算高興,但也不太意外,甚至滿滿寫著「又見面了」的惡劣笑意。

    絕對不友好。

    任存風掉頭就跑,朝著殿外狂奔,可眼裡就幾十步的距離,他跑了許久也沒離開鬼王殿。

    「為什麼?」

    身後輕靈的問話緊緊跟隨,近在耳畔。

    「為什麼這麼坑害我算計我!」

    宋瀲灩從地上爬起來,飄然下了王座台階,石印中的眼睛將傳承的修為全部引進了她體內,鬼王遺脈命格借著血陣顯露後,消散在泥犁山中的鬼氣盡數收了回來,她原以為這些也不夠重塑她的魂靈,卻沒想到命格中無端多出了六十年的陽壽,不知是何年何月何人以邪陣獻祭的,她今日命格重現才受用到。

    原以為走投無路,沒想到竟然柳暗花明。

    任存風看也不回頭看一眼,抓著那把龍淵劍護身,拼命奔跑。

    宋瀲灩看著他揮劍的模樣,終於明白了當初紅顏樓中為何獨獨見他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上一世霧障林中他偷跑來告知自己是鬼王遺脈,她沒相信,卻也不敢告訴別人,裝作無事發生,跟著玉衡天被安排進了泥犁山隨仙盟會封山,也是這樣一個調虎離山的計劃,她把自己殘忍殺害在了鎮鬼石印前。

    可惜她在奉元鎮死後靈魂就被惡鬼吞噬了一部分,慘死與他手中更是傷害巨大,連帶著精神也混亂了,甦醒後沒了記憶,甚至還以為他是無辜修士放他離開了泥犁山。

    還有,當年陣前,自己殺了花景明,傅清鴻為了復仇與自己對戰時,就是這個任存風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和稀泥,分了她們兩人的心。

    殺了花景明是她自己也沒想到的,與傅清鴻對戰時本就心慌意亂,任存風招式刁鑽步步緊逼,宋瀲灩惱怒之下一連揮出幾劍,都叫他避了過去。

    直到又一劍刺出,任存風大喊:「傅仙子,我來助你!」

    話音一落,他卻閃身避開了,而他身後,傅清鴻輕身襲來。

    那一劍便刺進了傅清鴻的心口。

    ……

    這段一直被宋瀲灩逃避的記憶忽然隨著重塑的魂靈補全了,她這才知道一直是自己大意,竟然小瞧了這個年紀不大又一直獨來獨去的任存風。

    就是這個人懷著一股胡攪蠻纏的報復心與對整個世道的痛恨,害自己被宿命囚禁在泥犁山六百年,這一世也不能避免。

    他報復的眾生與他自己輪迴了一次又一次,恩怨情仇奈何橋上一笑泯去,只有宋瀲灩這個全然無辜的人,被詛咒折磨的幾次崩潰卻求死不得,一個人守在山中想著自己做錯了什麼,又要繼續遭受什麼,提心弔膽戰戰兢兢,傅清鴻與花景明的死叫她徹夜輾轉,精神一次次陷進痛苦絕望,天地浩大,她卻全無傾訴之處,全無依靠之人,全無希望之事。

    她就像是不滅不死的幽魂,為人的記憶讓她靈魂苦痛,直至瘋魔了,又成了別人口中輕描淡寫的瘋鬼,離了傅清鴻他們之後,她成了屋氏一脈,再也沒人在乎她曾做過人,為正道人間發奮修煉過,名字叫宋瀲灩。

    水光瀲灩晴方好的「瀲灩」。

    那漫長的六百年光陰與泥犁山的陰寒,此時都成了宋瀲灩滔天的怒火。

    殿中的鬼骨柱中有一部分的鬼靈從柱子中走了出來,一步步朝任存風逼近。

    他揮劍狂斬,卻不想這些罪骨數量之多根本容不得他喘息,不一會被鬼爪爭搶著撓下了渾身的皮肉分食後,血衣空蕩地倒在了地上。

    即便已經氣若遊絲,任存風滿心戾氣不散,硬挺著沒哭嚎一聲。

    「你倒能忍,可你不覺得這太無趣了嗎?」

    身後的宋瀲灩嘆了口氣,隨意的語氣里摻著寒冷的笑意:「兩世都叫你這種不起眼的雜碎算計了,也算緣分,本王可以考慮專門為你在大殿中設一根柱子。」

    她說著一步步朝殿中血肉模糊已經認不出模樣的任存風走過來,腳步聲在空曠的殿中十分清晰,嗒、嗒、嗒……

    任存風被她以鬼氣吊著一口氣,哪怕渾身已經疼得失去了知覺,卻仍不能以死結束痛苦。

    宋瀲灩悠哉游哉地蹲到了他身邊,隨手拆了身邊骨靈的一根腿骨,那隻骨靈立即潰散成一堆白骨。

    她拿著腿骨挑起了任存風筋肉暴露著的臉,那已經算不得是一張臉了,除了一雙眼球還算完好,已經和骷髏沒甚麼區分,而且因為眼皮被鬼爪撓去,眼珠只能幹瞪著。

    宋瀲灩饒有趣味地和他的眼球「對視」了一會,爆發出一陣大笑:「哈哈哈哈!你真應該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哈哈,可惜我這裡沒有鏡子,可惜!」

    任存風的眼珠死死瞪著,血絲將眼白徹底布滿了,破碎的喉嚨里發出一聲古怪的動靜。

    宋瀲灩一臉抱歉:「真對不住,你的脖子破了個洞,不然我一定能聽清你說什麼。」

    任存風立即抬手去摸索,想要堵住脖子上的洞。

    可半天沒有摸索到,僅剩下的一點觸覺也只感受到了一片糯軟粘膩,他的眼珠中浮現起一陣疑惑,緩緩將手伸到了眼前。

    那隻「手」只剩下五根手骨了,與殿中的骨靈唯一的區別不過是他比較「新鮮」,尚且還掛著幾絲血肉。

    宋瀲灩立即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憋著笑等他反應。

    任存風一開始還像不認識這是他的手一樣觀察了很久,直到他動了動手指,發現眼前的手骨也跟著動了動,才將眼珠瞪得更大更詭異了,「嗚嗚呃呃」地發出一陣驚恐萬狀的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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