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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20:50:14 作者: 鹿宜
聚攏的眉頭,深邃的黑眸,挺拔的鼻子,還有抿緊的唇角,和其中夾雜著壓抑的情緒。
「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他低聲詢問。
薛楹緩了一會兒,才坐起身,靠在床頭,「有些頭疼。」手肘撐床,微微挪動身體,細眉緊皺,「手也疼,腿也疼。」
「骨頭沒有事,只是皮外傷,我已經幫你處理過了。」江霽晗幫她把枕頭墊好,「胳膊和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手腕處可能有軟組織挫傷,背部肌肉也有拉傷。」
薛楹眨了眨眼,表示已經知曉,她的脖子一動就疼,眼睛轉向他,偷偷瞥過去一眼,江霽晗意味不明的臉色印在她的瞳孔中,和她夢中那副溫柔的面孔相差很大。薛楹閉了閉眼,重新記起昏迷前的事情,幾分後怕。
「頭呢?有腦震盪嗎?」方才剛甦醒時,額頭上一陣陣的悶重讓她冷汗頻出。稍微回了點神,靠著床頭有所著力,薛楹依然暈暈沉沉的,無法聚神思考。
江霽晗臉色又難看了些,眉頭緊蹙,「眼睛能聚焦嗎?能看清我的手指嗎?這是幾?」
他豎出三個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卻被薛楹一把握住。
「別晃,我頭暈。」
江霽晗有些緊張,跪坐在床上,拿起手電筒,要翻她的眼皮。
「別照,更暈了。」
薛楹緊緊閉著眼,偏過頭不配合他的檢查。江霽晗臉色沉下去,薛楹的狀態肉眼可見的差,面色慘白如紙,連唇瓣也失去了血色,黯淡一片。
「楹楹,除了頭暈還有什麼症狀?」江霽晗的手放在她的脖子後面,輕輕揉捏她的後頸,這樣會讓她舒服一點,「有沒有想吐?有心慌嗎?剛剛視線有受阻嗎?還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薛楹睜開眼,在他焦急的臉上定了片刻,這張臉和她夢裡的臉再度重合,是她熟悉的那份溫潤關懷的面孔。她想思索些什麼,可又頭疼地什麼都想不了,索性又閉上了眼,「你問題真的好多。」
他以前話不多,更多的是無言的行動。那時她還問過薛楊,為什麼他總是少說多做,要讓我仔細去觀察才知道他為我做了這麼多呢。那時薛楊剛從陳茵給他帶來的陰影中走出來,他給出一段過來人的箴言。
「如何理性看待一個男人,要從他做了什麼來逆向分析。若是他只說不做,那是花言巧語。既說又做,總有討喜之嫌。這中間的度很難把握,又有幾個人真正能做到呢。」
薛楹只是悻悻作罷,好像懂了又好像沒動,後來也只能把這當做他們之間的情趣。一個默默無言地去做,另一個悄悄尋找他的細節用心之處。
只是這樣單純的猜測,總會有膩的一天,尤其是發現自己想多了的時候。原本他沒有那種想法,可她卻自動多情的時候。無法抑制的失望,可又無從訴說,畢竟他確實什麼都沒說,一切只是她多想。
如今,在非洲的他們又是另一種樣子。
這樣說太多的江霽晗,她又不習慣了。笨拙地說著甜言蜜語,僵硬地討好她的喜惡,呆板地祈求她的回頭,這樣的江霽晗她很陌生。
她更習慣的是那場夢裡的,會對著她笑,默默幫她做很多事,可以背著她走很遠的江霽晗。
「這樣舒服一點了嗎?」他還在不停地幫她放鬆肩頸。
點點頭,再度睜開眼,好像還是那個他,會在意她每一個不適點的他。
「這是醫生的正常問診,楹楹,我知道你排斥我,現在是為了你的身體趙翔,可以描述你不適的症狀嗎?」揉過了後頸,他的手輕輕放在她的小臂上。
她認真想了很久,眸光逐漸從迷濛轉到清明,波光瀲灩,他的表情嚴肅,低著頭只是看著她青青紫紫一片的小臂,眼底滿是心疼。
薛楹頭向後仰了仰,髮絲垂落,遮住額角包紮好的紗布和膠帶,她的聲音極輕,輕到只有近在咫尺的男人需要努力捕捉才能聽得清,「江霽晗,我沒有排斥你。」
江霽晗驚詫地回頭,她的瞳仁清淺如畫,那裡柔和瑩潤,從她的眼神中,他可以得到確定的答案——她確實不排斥他。
他的心跳猛然掉了一拍,血液倒流般地沖刷著他的神經。
「我只是頭暈,不想說話。」薛楹眼神清泠,沒有一絲作假。
良久,他才回了一個字,「好。」
兩個人都沉默,視線垂下,一起落在她的胳膊上。
薛楹舔了舔唇角,再度開口,「你剛剛說的那些症狀,我都沒有。我只是頭疼,身體疼,哪裡都疼,很疼。」
「嗯。」江霽晗點點頭,「那應該不是腦震盪,休養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江霽晗無法形容當他看到受傷昏迷薛楹那一刻的震驚恐慌。
那樣狼狽的、滿身是傷、衣服上被泥污沾染、昏迷不醒的薛楹,像極了他午夜夢回時做的那場噩夢。渾身是血,性命垂危,一個人躺在陌生非洲大陸的薛楹,他從夢中驚醒,周身冷汗。
夢中的一切仿佛真實場景搭建,和他在紀錄片中看到的背景毫無差別。他惴惴不安,輾轉反側,躺在曾經薛楹精心挑選的床單被罩上,江霽晗毫無睡意。
對於未知大陸的恐慌,對於人身安全的擔心,讓他無法再繼續頹廢度日。當他提交了那份援非申請書後,被領導家人找過無數次,尤其是馮主任最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