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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20:50:14 作者: 鹿宜
    「怎麼了?」

    「沒什麼。」薛楹咬牙,「有點疼,我怕我叫出聲。」

    他低下頭,笑意漸漸勾起。

    知覺漸漸恢復,酸麻褪去,只留下溫熱的觸感,被觸碰的皮膚像著了火,熾烈地灼燒,即使隔了一層牛仔褲,薛楹一瞬間心跳如鼓。

    曖昧的氛圍。

    江霽晗也注意到他們之間的氣氛,適時地放開手,抬眼便望進了一雙小鹿眼中,泛著迷離的色澤,波光粼粼。

    他後退一步,目光下斂,淡聲道:「七點半了。」

    薛晉的手術時間定在九點。

    薛楹回過神,兩腳踩地,皮膚上似乎還殘留著方才的餘溫,隔著牛仔褲散發著最後的餘熱。

    「我給你帶了早餐,吃過了再過去吧。」江霽晗從醫院食堂給她帶了兩個包子和一杯豆漿。

    「謝謝。」薛楹拿起包子小口小口地吞咽,從曖昧的氣氛中脫離,術前的緊張情緒再次翻湧上來。她也沒什麼胃口,勉強吃完一個包子就不動了。

    江霽晗將她的焦慮看在眼裡,推了下那杯豆漿到她面前,「喝點豆漿吧順一下吧。」

    豆漿還是溫的,是最適宜入口的溫度。

    「不要太擔心,你父親現在的身體狀態還不錯,手術成功率很高。」江霽晗看著她發呆的樣子,很想揉一揉她的發頂安慰她。

    事實上他也真的這樣做了,柔軟的髮絲滑過手心,和他想像中的觸感沒什麼區別。

    心跳聲愈發劇烈,幾乎要將走廊里所有噪雜的聲音蓋過。

    薛楹咽下嘴裡的豆漿,抬眼,將他溫柔的面容定格在心間,她重重地點頭,她拿起桌子上還剩大半杯的豆漿,「那我先回去了。」

    「薛楹。」江霽晗叫住她,「我今天一直在醫院,如果你心情不好,可以來這裡找我。」

    薛楹眼眸流轉,嘴角上揚,「好的。」

    她向前走了兩步,又覺不對,回頭問道:「你夜班結束不是應該下班回家睡覺了嗎?」

    江霽晗自然地回答,尋不出一絲破綻,「醫院還有些事宜要處理,我還要再留一會兒。」

    「好吧。」薛楹放下心裡那點顧慮,擺了擺手離開。

    今天的手術主刀是馮主任,副刀是姚爭渡。薛楹回到病房的時候,大伯、伯母和薛楊已經到了,薛晉因為術前禁食禁水,臉色蠟黃難看。

    病房裡的氣氛有些緊張,吳美蘭拉著薛晉的手腕,輕輕地翻來覆去地揉捏,止不住地嘆氣。薛楊連忙把自己母親拉起來,「媽,你別嘆氣了,搞得氣氛這麼沉悶。醫生說了手術的成功率很高,你就別擔心了。」

    吳美蘭是真的害怕,都說長嫂如母,薛晉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弟弟,怎麼可能不擔憂呢。薛梁輕輕拍著妻子的肩膀,自己也忍不住嘆氣。

    薛晉有氣無力地安撫大嫂,「嫂子,放心吧。等我手術結束出來還想吃你做的排骨湯。」

    吳美蘭眼淚瞬間落下,「只要你平安出來,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做。」

    有護士來敲門,提醒麻醉醫生已經就位了。

    薛晉呼一口氣,「大哥大嫂,我想跟楹楹單獨說幾句話。」

    薛梁吳美蘭點頭,帶著薛楊先出去。

    薛楹坐下,把豆漿放在床頭,看向消瘦的薛晉,「怎麼了?你要和我說什麼?」

    薛晉捂著胸口坐起身,「之前都沒有好好和你交代過。你媽媽生前給你留了一筆存款,這些年我一直幫你打理著這筆錢,也是時候該轉交給你了。」他打開床頭的抽屜,拿出一直檔案袋,「這是我讓薛楊帶過來的,這裡面有你媽媽和我名下所有的財產明細,這段時間他已經幫我把大部分財產都過戶給你了。剩下的一部分我已經立好遺囑,如果我真的走不出來,所有財產都是留給你的。楹楹,你幫我好好孝順大哥大嫂,我們一家欠他們太多。」

    薛晉的手顫顫巍巍地將那個檔案袋放在她的手心,她的喉嚨間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難受地說不出一句話。

    無聲的惆悵在父女之間徘徊。

    如果說有後悔藥,薛楹想要回到父女決裂前,選擇用溫柔的方式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那樣他們之間起碼有更多相伴的時間;而對於薛晉來說,他更想回到薛楹的小時候,不是將她寄養在伯父伯母家一走了之,而是將她親自帶在身邊,親身教導,從開始改變他們的相處模式。

    薛楹吸了吸鼻子,手指攥緊那份檔案袋,「我會好好孝順大伯伯母,那只是因為他們從小疼愛我。至於你的那一份,要等你手術結束後自己來了。事必躬行,這是你教我的第一課。」

    薛晉將女兒眼眸帶淚強忍不哭的樣子牢牢刻在心間,他輕輕地笑了。

    「好。」

    簡單一個字的承諾給滿心惶恐不安的薛楹,帶來許多勇敢。

    就像很久很久之前,已經模糊的記憶。吳美蘭牽著她的手說,「楹楹,去見你媽媽最後一面吧。」

    那時的薛楹並不理解生離死別的意義,她被牽引著站在母親的病床前,看著車禍後滿臉是血的母親,驚恐地哭喊著撲進伯母懷裡,不敢再看去一眼。

    是薛晉將她抱起,拭去她如雨的淚水,強忍悲痛,「楹楹,你要勇敢,要堅強,要把你媽媽的樣子記在心裡。」

    薛楹猶豫著回頭,病床上母親用最後的力氣露出最粲然的笑容,那是她留給自己女兒最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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