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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20:50:14 作者: 鹿宜
被薛楹講解得頭暈腦脹不知今夕何夕的楊懷安沒聽到後續,抬頭瞧了一眼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叫了聲:「學姐?」
薛楹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氣,手機「啪嗒」一聲落在了地板上,悶重的撞擊聲。
「學姐?學姐?薛楹!你沒事吧?」楊懷安晃了晃她的身體。
「今天、今天先、先這樣吧。」薛楹的心已經亂透了,她張了幾次嘴,連自己也沒聽清自己在說些什麼。
薛楊剛剛說了什麼?他說看到了薛晉被救護車送到了醫院。怎麼可能?她爸爸身體那麼好,連叫喊著要和她斷絕父女關係的時候都中氣十足,聲音足足傳到樓上樓下。
她懷疑一切只是她的幻聽,但手指的顫抖暴露了她內心的恐慌。
薛楹猛地喝了兩口溫水,她別無他念,現在只想儘快趕到醫院。去確認,確認那一定是個假消息。
玻璃水杯沒放穩,歪倒在桌面上,水慢慢從杯中淌到光潔的實木桌面上,順著桌沿滴答落下。
惶恐在緊迫地逼近,薛楹越想要快速收拾好背包,卻越收越亂。剛剛還在被指點的楊懷安,默默撿起她的手機放進她的包里,看她臉色已然不對,硬著頭皮安慰了一句,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上,「學姐,你先別著急,這個時候最該冷靜的就是你。」
薛楹滿腦空白,已經聽不得任何聲音,拿了背包就往外跑。
去醫院的路上她想了很多事情,關於她和薛晉拗不過的那個結,和薛晉背過身不想見面的那個背影——還有她乘坐飛往非洲的航班時,他隔著層層人海默默相送的身影。
靜謐無聲又沉重的感情。
以前她不懂,或者說任性不想懂,可現實迎面一擊,逼得她去理解那份父愛。
松山醫院離她的咖啡廳不遠,不到一公里的距離。
她出來的急,沒帶車鑰匙,在路邊解鎖了一輛共享單車就往醫院趕。一口氣跑到醫院四樓,在看見薛楊的一瞬間,薛楹便止不住地腿軟,「哥哥…我爸呢…」
薛楊撞見小叔被急救車推下來只是一場意外,病房裡太悶,又有鄰床李文忠時不時的咳嗽吐痰,他實在忍不住,出來透口氣。正好撞見救護車載著病人歸來,遠遠的一眼,只覺得病人面容有些熟悉。然後他聽到護士一邊快步如飛拿著藥品,一邊跟旁邊的醫生說著基本情況,「聽說病人還在台上講課,突然就倒下來了。還好學校離醫院近,送來得及時。」
醫生說:「聽說是馮主任的患者,有聯繫家屬嗎?」
護士回:「還沒有,是他的學生陪著來的。聽說這位教授早年喪偶,後面又和女兒斷絕關係了。」
薛楊聽著隱約覺得不對,心裡不安,到護士站問了一下,才確認剛剛送來的病患真的是他的小叔薛晉。
薛楹趕來得很急,劇烈的跑動過後是延綿的脫力。光潔的額頭泌出細碎的汗珠,碎發粘在上面,閃著晶瑩的珠光。她的臉頰通紅,撐著腰努力平復著呼吸。
薛楹一路上做了很多心理建設,可在見到躺在病床上毫無血色的薛晉時,還是兩腿戰戰。
薛楊托住她的腰,控住她不斷下滑的身體。
薛楹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薛晉工作又忙,她的童年幾乎都是寄養在大伯家,但她受到的寵愛絲毫不減,可以算得上是被薛楊一家人從小放在心尖疼著長大的。薛楹一直是個倔強的女孩,哪怕接連跳級,在平均年齡長她三四歲的班級里受到欺負也咬牙堅持,從來沒說過自己的委屈。這也是薛楹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脆弱無助,薛楊不由得嘆口氣,輕輕安撫著她的情緒,「我剛剛已經問過了小叔基本情況,醫生說他之前已經確診了,是胃癌二期。」
聽完薛楊的話,薛楹已然面如死灰,瑩瑩的雙目溢滿了淚珠,無助可憐。薛楊心裡也不好受,將她不斷掉落的淚水拭去,「楹楹,別哭,現在醫學條件這麼發達,這已經不是不能治的病了。聽話,先去把小叔的住院手續辦了,剩下的我們一起想辦法。」
薛楊自己還是一個病人,站了這一會兒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
薛楹點點頭,她心下一片茫然,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心裡告誡自己要堅強,就像堂哥說的那樣,還有機會還有希望。可是淚水卻不聽話地順著素白的臉滑落,像一汪無盡的泉眼,涓流不息。
辦完住院手續,薛楹心不在焉地往回走,身上的熱汗溫度散去,只留遍體的冷意,混著她惴惴不安的心跳聲,薛楹仿佛身處冰河世紀,踽踽獨行,不知終點。
疲憊感和暈眩感交織,薛楹頓了腳步,揉了揉自己發脹的額角,再迎頭時就撞到了一個高挑勁瘦的男人。是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薛楹顧不得抬頭,腦袋被撞得發暈,她眨了眨眼,只看到他胸口掛著的銘牌——江霽晗。
後知後覺感受到鼻尖的一陣陣鈍痛,像是被撞到骨裂的痛覺,酸疼發澀。薛楹伸手捂住鼻子,掌心的碰觸感知著紅腫酸脹的鼻頭,不知名的液體正順著鼻腔向外淌出。
她沒抬頭,只是低低說了句:「對不起。」便轉身向病房走去。
回到父親的病房時,才看見大伯薛梁和伯母吳美蘭都來了,就連薛楊的特助陳茵也來了。
原本薛楊想悄悄做完手術,瞞著消息誰也不告訴的,這下為了他小叔的病,家人和助理全都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