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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0:04 作者: 羈旅人
    江陳曲起指,在桌案上輕敲了兩下,微有些不悅:「於勁,你跟我多久了?」

    跟了這樣久,連這點事都不明白?這大戰前期是忌諱換主帥,可這也是拔掉章氏一族最好的時機。

    李椹即位以來,章太后並不願放權,依靠把持江南兵權的母家,於朝中結黨營私。

    江陳這幾年,一點點拔除了章太后於梁京的勢力,此番,便是要將章家的兵權一併收回。

    他以章老將軍年事已高為由,替換了主帥。新任主帥亦是根植於南邊軍中,並不缺少威信。若此番戰事能與兵士同仇敵愾,必能培養軍士感情、替代章老將軍在軍中的地位。其實戰爭,才是培養嫡系的好時機。

    於勁緩了這一會,也自是想明白了,有些羞赧的撓撓頭,岔開了話題:「爺,您歇一歇吧,這樣熬下去,身子吃不消。」

    江陳方才冷肅的眉眼忽而染了笑意,手中朱紅批筆頓了下,語氣亦溫和了下來,吩咐:「備輛馬車,天一亮便去鎮江。」

    於勁算是明白了,感情這連夜處理政務,是為了能擠出一天,去鎮江看沈姑娘。

    待天明時分,江陵府衙正廳里的燈火終於熄了,各官員都舒了口氣,終於能回家歇歇了。

    眾官員陸續往外走,卻在門前碰見了江首輔身邊的長隨。

    於勁笑的和善,將一摞文書遞出去,對最後一個走出門的季淮道:「季大人,還有幾樁事,我們大人點名要交給你處理。季大人若是累了,不妨便在府衙歇息,待處理完這幾樁急差事,再走。」

    季淮挑眉看他,遲疑了一瞬,還是接了那文書,轉身回了府衙。

    江陳坐在車中,瞧著那抹竹青身影重又進了府衙,才刷的一下放下了車簾。

    車內小几上有隻纏枝檀木盒,修長的指拂過,啪的一聲打開來。

    裡面整整齊齊碼了幾房硯台,端硯、歙硯……皆是難得的珍品。

    他食指曲起,在一方硯台上輕敲了下,伴著清脆的聲響,低低道了句:「沈音音,往後你喜歡的,我都給你尋了來,成不成?

    馬車進鎮江時,已是將近午時。

    江陳抱著雙臂靠在車避上,閉目小憩。聽見外面熱鬧起來,便知已是進了鎮江。他將車簾打起,一抬眼,便掃見個纖瘦的身影。

    裹了件半新不舊的竹月氅衣,同身側的婢女說話間,已是進了一間成衣鋪子。

    「停車。」他揚聲喊了句,一撩玄衣袍角,跳下了馬車。

    ……

    季家這幾日動作快的很,合了庚貼,下了婚書,也算是過了小訂。大訂的日子便定在了正月二十。

    阿素一路拽著音音出了門,打趣道:「我看季大人是怕姑娘你跑了,真真的夠快。過幾日大訂便要擺宴席了,姑娘你也該打扮打扮。」

    音音本不欲出門,聽她如此說,倒是動了心思。確實,既然答應了這門親事,便該好好對待。等來日的訂婚宴,她也需得體面些,必不能讓大哥哥丟份。

    她抽出手,同阿素邁進了成衣鋪子,一壁笑道:「好了好了,我曉得了。」

    一進鋪門,迎面便見了柜上新擺出的大紅嫁衣,妝花蜀錦十二幅留仙裙,金線繡鴛鴦石榴圖,明艷艷的晃眼。

    音音抬手輕觸了下嫁衣上的金線暗紋,忽而真切的感知到,自己也要嫁人了。不是一頂小轎抬進去,做見不得光的外室,是鳳冠霞帔,堂堂正正的嫁。

    哪個女孩子沒憧憬過自己的婚禮?她及笄時,也曾不知羞的想過,八抬大轎,十里紅妝,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郎君,該是何等甜蜜。只經歷了那些外室的日子,這點子想法也一點點磨沒了,如今真要嫁了,心裡雖再無年少時純真的期待,卻也微微有些發熱。

    「喜歡?」清朗的男聲,微有些低沉,在她身後響起:「沈音音,你想嫁人?」

    音音不用轉頭,也知是誰。這世上也就那人,每每字正腔圓,  連名帶姓的喊她一聲沈音音。

    她只是有些詫異,如何這樣巧,這裡也能遇見。

    她沒回應,亦未轉身。只心裡卻有些忐忑,怕她訂婚這事,若是被他提早曉得了,會鬧出意外。不若等木已成舟,再讓他知曉,想來他也再無權干涉。

    江陳目光亦落在那大紅嫁衣上,眉眼間帶了點笑意。她想嫁人,他便娶,給她一個純粹的家。

    「姑娘,您瞧這海棠妝花裙,瞧著鮮亮也喜氣,你穿一定好顏色,不若……」阿素挑挑撿撿,一回頭見了姑娘身後挺拔的男子,頓時止了聲。

    音音還未出聲,卻見江陳掏出一枚金葉子,拋給掌柜,道了句:「給這位姑娘包起來。」

    轉頭又對音音道:「若是喜歡,改日讓於勁給你送幾匹鮮亮的蜀錦,總比這街頭賣的要好些。」

    說話的功夫,掌柜已手腳麻利的包好衣裙,遞到了音音面前。

    音音卻並不伸手去接,只抬起清凌凌的眉眼,搖頭道:「無功不受祿,我不要……」

    江陳卻罕見的好脾氣,並未動怒,只看著她的眼,輕笑:「不必推辭,算我給你添妝,如何?」

    她想要的,他都給她,要她體體面面的嫁給他。

    添妝?音音心裡咯噔一聲,以為他這是曉得了她與季淮的婚事,不免有些忐忑。可瞧著他眉眼平和,甚至帶了幾分笑意,又悄悄鬆了口氣,不禁試探道:「江大人,您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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