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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0:04 作者: 羈旅人
章太后見此情形,笑著開了口:「我這一路也累了,便讓寧丫頭留在養心殿瞧病吧,我同江姑娘先去歇了。」
要單獨將寧二姑娘留在養心殿嗎?江霏揪著手裡的帕子,頭一回,怯怯的提要求:「我……我能留下來嗎?」
這聲音細細的,怯懦的很,李椹看見她手裡的帕子攪成一團,顯然是忐忑不已。
他還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只當未聞,對著章太后道:「既如此,母后同阿霏便回吧。」
江霏知道,她離皇帝只一步之遠,他定是聽到了她的話,可他不在乎,並不在乎她這點微末的心情。
她再未開口,福了一禮,轉身出了殿門。
走的遠了,她身側的小丫鬟同她一樣,是個怯懦的性子,只會輕輕安撫:「姑娘,您……您別難過。」
江霏緊緊攥著衣袖,低低嗯了聲。他永遠都是她心中意氣風發的小將軍,值得她一生守候。她……她不難過!真的不難過!
殿內,章太后望著那遠去的背影,輕笑了聲,狀似無意嘆道:「哥哥把持前朝,妹妹入主後宮,江家如今也真真榮耀。」
她含笑的目光望進帝王不辨喜怒的眸子,清晰的看見了裡面一閃即逝的波瀾,若無其事挪開來,擺手出了養心殿。
走的遠了,她身側的大內侍李奉久帶了點不忿神色,啐道:「江首輔真真好手段,如今南邊局勢這樣艱難,他竟還能奪了我們章家的兵權!」
「臨危不亂,釜底抽薪啊!」章太后嘖嘖兩聲,嘴角的那幾分笑意終於慢慢凝住了。
她輔佐兩朝,在位這許久,從未想過,會碰上這樣的主。這江家小子,行事果決狠辣,偏算無遺策,從來讓人想不到,他下一步要如何行事。每每於危機中逆轉乾坤,將政敵逼入死地。
她從來不想與這人為敵,可偏偏,他要將她們外戚手裡的權勢一一收回,連她章家在江南的軍權也敢動,那就別怪她不留情面。
她低低冷哼一聲,透出些許老辣的狠厲,忽而道:「聽南邊密探來報,當年江首輔那個外室並沒死,現如今,也在南邊呢?」
李奉久喏了一聲,沒明白太后提這等微末之事做何。
章太后卻舒展笑起來,伸出染了丹紅豆蔻的手,點著他道:「奉久你這便不懂了,這樣的男人,一旦動了情,就再不是鐵板一塊。」
她說著進了章含宮,命人伺候筆墨紙硯,俯身片刻,便差人往南邊章家送去。
這密箋里,偌大的一頁宣紙,上面卻寥寥三個字:沈音音!
第49章 他酒氣上涌,翻江倒海的……
南邊今年的雪格外多,進了臘月,已是飄了三四場,臘月二十八這日又開始下,飄飄揚揚,一直到了除夕也不見停。
林嬤嬤捂著個手爐,站在季家後院的連廊上張望,嘆道:「這天眼見就黑了,阿淮怎得還不歸家?這大過年的,有什麼政務不能先放放?」
音音手裡抱了件竹青大氅,打簾出來,道:「嬤嬤,起風了,大哥哥連件氅衣也未披,我們去府衙接他吧。」
林嬤嬤當即連連稱是,要是不去接,她這個兒子忙起來,估計連除夕的年夜飯都忘了。
府衙離季府一條街的距離,兩人也未乘車,各撐了把油紙傘,閒閒走了過去。
季淮從江陵府衙出來時,茫茫的大雪,天地間昏暗一片,一抬眼,卻見母親正同音音候在府衙門前,挑著的風燈飄飄蕩蕩,溫暖的昏黃,讓他淡然的眉眼瞬間柔和了下來,幾步走過去,先喚了聲「母親」,又將目光落在了音音身上。
音音見他只著了一件月白直綴,還是單層的錦緞,不由送出手裡的氅衣,道:「這樣冷的天,大哥哥穿上吧。」
季淮兩隻手都拿了文書,朝她揚了揚,笑道:「音音替我披上吧。」
音音如今一心想同他避嫌,便不太想動手,轉頭看了眼林嬤嬤。
林嬤嬤卻仿似未聞,只袖著手,偏頭去跟身側的婢女說話了。
沒得法子,音音躊躇了一瞬,還是抖開那氅衣,踮起腳尖,披在了季淮的肩頭,細細的指繞過來,替他系好了。
三個人一同往家走,音音同季淮一左一右,攙扶著林嬤嬤,從後面看,倒像極了一家三口。
林嬤嬤絮絮叨叨:「等回了家,我給你們做圓子吃,現磨的芝麻,今年除夕,咱們也.」
音音笑的眉眼彎彎,胡亂點頭,如今的日子,這樣平實的溫馨,她忽而覺得,這茫茫的風雪天,一點都不冷。
江陳從府衙出來時,看見的便是這溫暖平和的一幕,他頓住腳,站在茫茫風雪裡,許久未動。
小姑娘不知說了什麼,惹的中間的那位婆婆開朗笑起來,另一側的男子便溫柔又無奈的瞧著倆人,真真像極了夫妻倆,哄的長輩喜笑顏開。
他本能的跟著她的背影,往前走了幾步,卻在聽到她輕快的笑聲後,陡然頓住了。
他臉上有些莫測的陰寒,一撩袍角,上了馬車。
車廂里燃了細細的銀絲炭,撲面而來的暖融,益發顯得外面昏沉一片。
江陳閉目靠在車壁上,不知怎得,就想起了平昌二年的那場雨,那也是個昏沉的天地,他在黑暗中踽踽獨行,出了宮門,是沈音音手中昏黃的風燈,將他迎回了煙火人間。
如今她亦挑了八角風燈,還是溫柔的笑臉,在這暗沉的天幕間出現,迎的,卻是旁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