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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0:04 作者: 羈旅人
    總是這樣,從來不問她的意願。這算什麼呢?他是她什麼人,憑什麼見了面就要如此?

    她伸手拍打他有力的臂,那人卻眉頭都不皺一下,帶出點怒氣:「不願意?」

    他說著,一伸手便將她的氅衣扯了下來,又來握她的臂。

    音音眼裡沁出淚來,轉頭閉了閉眼,有些絕望的況味,卻冷不丁聽見江陳道:「起來,給我煮碗面。」

    只是煮碗面嗎?音音驟然睜開眼,狐疑的盯住了面前的男子。

    江陳卻未看她,隨手將那氅衣扔出了窗外,喊於勁:「拿去燒了。」

    他今日可是瞧見,季淮的手,隔著這氅衣,落在了她的腰上。

    他吩咐完,轉頭看音音:「不願意嗎?」

    音音眨巴眨巴眼,忽而順從道:「我……願意。」

    江陳也未多言,輕拉了她纖細的臂,進了後廚。

    裡面點了昏黃的光,在這起風陰沉的午後,顯出朦朧的溫馨。

    小姑娘忙前忙後,牙白的面龐被鍋里的水氣熏出芙蓉嬌色,倒像是替夫君做飯的新婦,滿身煙火氣的溫柔。

    江陳瞧著那背影許久,忽而轉了眸,眼裡有些不設防的水光。

    他仰了仰頭,反覆在心中想起,平昌二年,她替他煮的那碗面。

    再回眸,卻見小姑娘已手腳麻利的出了鍋,端了個檀木托盤,裡面一碗熱騰騰的湯麵。

    她將湯麵端進抱廈,低垂了雙目,立在食案旁,一副恭敬疏離神色,看的江陳蹙了眉,平息了一瞬,才冷聲道:「坐。」

    他瞧見小姑娘挨著圈椅邊緣坐了下來,才挪開目光,落在那碗湯麵上。

    沒有煮成一坨,倒是進步了不少。

    他拿起銀箸,頓了頓,又啪的一聲放下了,終究是問:「你這兩年……」

    他想問,你這兩年好不好?可視線在小姑娘身上一轉,看見她舒展的眉眼,嬌俏的唇,便知她日子愁苦不到哪裡去。

    他早該想到,她既到了江南,有季淮這個「大哥哥」在,斷然不會讓她受苦。

    可笑他這幾日腦海中都是初見時她悽苦身影,疼到揪心,一心想要呵護她,可到頭來才發現,原來她並不需要他。

    其實以江陳縝密心思,放在平日,如何會想不到?世上也唯有她一人,能讓他亂了心神,不斷自欺欺人。

    餘下的話他沒問出來,連梗在心中的那句:「你既得救,為何不來尋我?」一併咽了回去。還問什麼呢?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再問。

    廳內有一瞬的靜默,讓音音低垂的眼睫不安的顫動。

    其實如今再見,能這樣心平氣和的說話,她已感到莫大安慰,開口便接了句:「大人,我很好。」

    江陳沒再言語,低下頭吃麵,待那碗湯麵見了底,才慢條斯理放下銀箸,道了句:「煮麵的本事倒是長進了。」

    不但未煮成一坨,還有幾分鮮香,再不是他吃過的味道。

    「嗯,跟著大哥哥學過幾次,漸漸也能煮出味道了。」

    小姑娘輕飄飄一句話,讓江陳在熱騰騰的湯麵中柔和下來的眉眼又浮起了陰沉的歷色。

    音音心裡咯噔一聲,立時岔開話題:「來江南的路上,生怕盤纏不夠,時常也自己架起鍋,煮一碗湯麵,這才益發嫻熟。後來又經大哥哥點撥,才有如今的味道。」

    江陳看她那雙柔嫩的手,想不到這樣一雙手,如何煮麵操持,風餐露宿的來了江南。

    她終究還是受苦了。

    他沉默了許久,修長的指曲起,在桌面上敲了敲,終於說出了那句話:「隨我回京,我會.」

    可話還未說完,卻被小姑娘急急打斷了。

    音音倉惶抬頭,沒料到他這樣一個理智的人,既已娶妻,還要如此荒唐,急急打斷他的話,搖頭道:「我……我不能再隨大人回去。」

    她看見男子不悅的暼過來,一咬牙,道:「你能不能別再強迫我,我想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

    第46章 她似乎真的比在他身邊時……

    直到那清麗身影隱沒在假山後,隱約出了院子,於勁才覷著主子神色,小心翼翼道:「爺,人走了。」

    江陳手邊的那碗面已徹底涼透了,那玉盞上的涼意透過指尖,一點點漫延。他垂下的鳳眸斂了光,聽不出情緒:「走了便走了,本官豈會留她?」

    她說她不願隨他回去,她說是他強迫她!

    他眼角微跳,竭力隱忍的平靜。

    於勁隔著幾步遠,都能覺出主子身上凜冽的寒氣,不由縮了縮脖子。他琢磨著,自家爺這樣孤傲的人,估計沈姑娘這句不願出了口,他也不會再去尋她了。

    只,誰難受誰知道。

    但他是萬萬沒料到,他向來驕傲肆意的爺,在良久的壓抑的沉寂後,忽而問了句:「女子.女子大抵都喜何物?」

    於勁覺得,真是□□見了鬼,他家主子也有這一天,慌不迭道:「想來不過珠寶飾品,綾羅綺衣。」

    頓了頓,又及時給江陳遞出台階:「爺,沈姑娘不願跟您回去,想來不過是因著經歷了那場驚嚇,怕了。您若是告訴她,往後再不會讓她受欺辱,大抵,她也就釋懷了。」

    江陳沒作聲,拿起杯蓋,輕輕撫了下茶湯,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態。許久,於勁聽見他輕笑了一聲,吐出兩個字「何必」。

    何必放不下這驕傲,她畢竟是吃了苦頭,他想,他會放低姿態,承諾她一句,往後再不讓她受旁人的欺凌,受流言的傷害,她是會同自己回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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