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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0:04 作者: 羈旅人
    林嬤嬤暗暗舒了口氣,瞧著她的神色,斟酌了片刻:「音音,嬤嬤聽聞,上個月,盛京輔國公府辦了場喜宴,該不會是.」

    喜宴?那人娶妻了?也不知這次可有看準。她惟願他夫妻和美,再不相干。

    「嬤嬤,如今好好的日子,何必提他。」音音抬起臉,嗔怪了句。

    林嬤嬤這才徹底放了心,握著她的手,連連道好:「好好好,咱們不提他。嬤嬤想好了,等年底便要替你遴選夫婿,到時多請幾個好兒郎,讓我們音音好好相看。」

    這話落了,一旁正喝水的阿素撲哧一聲噴了出來,同音音對了個眼神,無奈的笑起來。

    林嬤嬤卻越說越高興,說到最後,連音音出嫁前的事宜都想好了:「到時候,你便從季家出嫁,正式拜季淮為兄,想來有他庇護你,你那夫君斷不敢生事。」

    阿素越聽越樂呵,到了晚間送林嬤嬤出門時,便忍不住感嘆:「嬤嬤,你這是斷自家兒子的後路啊!」

    季淮這兩年,來鎮江益發頻繁,最近時日,不論多忙,兩三日必要來一趟。有時來了已是深夜,他也不進門,只站在院子裡瞧一眼音音臥房裡昏黃的夜燈,便連夜返程。那樣溫潤的一個人,從不打擾音音的生活,卻事無巨細都能照顧到,傻子也能看出他的心思。

    林嬤嬤頓住腳,瞥了阿素一眼,忽而神神秘秘湊過來:「你以為我真忍心將音音推給旁人?阿淮這人,悶葫蘆一個,我不激他一激,你林嬤嬤什麼時候能抱上孫子?你且看吧,阿淮聽了這信,明兒一準來鎮江。」

    阿素忍不住翹起大拇指,誇她薑還是老的辣。

    她將林嬤嬤送走,轉身進了屋。見音音正坐在書案後練字,瞧了片刻她沉靜的眉眼,忽而問:「姑娘,你真沒想過接受季大人?」

    阿素一直覺得,季淮是她見過的男子裡,最溫潤如玉的那一個,那句話怎麼說的來,對,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樣的人,與她們溫柔的姑娘,怎麼看怎麼般配。

    她見窗欞下的姑娘輕輕搖了搖頭,心裡一沉,忽而想起什麼,探身過去問:「姑娘,你不會是因著自己已非完璧,打算後半輩子獨身吧?這可使不得,往後日子這樣長,還是得尋個歸宿。再說了,季大人也並不在乎.」

    「阿素」音音停下筆,無奈的搖搖頭,打斷了阿素的話:「我從未因失去貞潔便覺低人一等,只是季淮哥哥卻不可。」

    季淮哥哥是頂好的男兒,合該娶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姑娘。

    阿素嘆息一聲,也不再說話。

    只未料到,真真知子莫若母。第二日一早,音音剛起身,便見季淮攜了一身風霜而來。

    他推門而入,頎長的身姿在廳中映出長長的影子,看見音音懵懂神色,俊朗的眉眼蓄起笑意,伸手便揉了揉她的發。只揉完了才覺出失禮,耳尖透出點可疑的紅,輕輕咳了一聲。

    「大哥哥來這樣早,可是有事?」音音語音里尚帶著晨起的慵懶,帶了點疑惑的問。

    為何而來?季淮一時語噎。他昨日歸了府,聽王至言老夫人要給音音相看良人,連日子都定下了,甚至要他將音音認作義妹。這平淡的幾句話,卻讓他向來遠山遠水似的沉靜眉眼透出暗沉的光,一句話也為說,連夜打馬而來。可真到了門前,竟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他默了一瞬,卻只道:「前幾日送來的銀絲炭可用上了?夜裡冷不冷?」

    「不冷。」音音垂下鴉羽般的睫毛,在清晨微曦的光里,泛著輕柔嬌媚的光,看的季淮有片刻的失神。她說:「大哥哥,往後你不必如此來回,我一切安好,你應該有你自己的生活。」

    她把話說到這份上,她想,他的大哥哥這樣通透的一個人,定是明白的。

    只是未料到,季淮只是揚眉輕笑,反倒放開了,問:「母親可有說,給音音相看的日子定在了何時?」

    「啊?」音音未料他會如此問,一時反應不過來,脫口道了句:「嬤嬤說臘月初八。」

    「好,到時我會來。」

    季淮這篤定的一句,倒讓音音更迷惑了,揚臉問:「你來做什麼?」

    「我來讓音音相看。」

    季淮含著笑,眼眸里有璀璨的星光,朗月一般,這話說起來有股子溫潤的坦蕩,他說:「若論起來,這江南的兒郎,你大哥哥還未被比下去過,音音不妨考慮考慮我。」

    季淮向來是個含蓄的,這是他頭一回將話講的這樣直白,直白的、坦蕩的喜歡,讓人無法懷疑的真心。

    音音杏眼圓瞪,有些不能相信,她的大哥哥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瓷白的面頰泛起紅暈,剛要開口,卻見王至探頭探腦,拿了封急報,站在庭院裡搓手。

    季淮亦看見了他,微蹙了下眉頭,抬腳出了正廳。他接過王志送上來的公文,扯開蜂蠟,掃了一遍,面上現了沉凝神色。

    他修長的指尖在公文上輕輕點了幾下,站在香樟樹下躊躇了一瞬,忽而道:「音音,他要來江陵。」

    「他?」音音正端了茶水潤口,聽了這話也未上心,隨口問:「誰要來江陵?」

    「江陳江首輔。」

    呼啦一聲,滾燙的茶水潑了一地,音音白嫩的手背上立時泛了紅,她卻感覺不到疼。那隻定窯青瓷盞摔了個粉碎,在她腳邊留下一地狼藉,她腦中卻只迴蕩著一念頭:「江陳要來江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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