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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0:04 作者: 羈旅人
他話還未說完,卻見江陳面色大變,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已是風一樣卷了去。
江陳下頜線緊緊繃著,他並不願想她是要逃離自己身邊,他想她定是遇到了危險,明明她說,晚上要送自己親手繡制的荷包。
他出了宮門,抓住那送信護衛的領口,短促喝了聲:「說。」
那護衛便將今日之事一一稟來,從沈娘子出門到如何喬裝成那王婆子下了車,混在人群中不見了蹤影。最後又加了句:「李鎮撫已派了人沿途去尋,人還未尋到,只聽說有路人指點,有個老婦模樣的身影,有些像喬裝後的沈娘子,已跟著今日遣送的流民出了城。」
江陳越聽,面色越凝重,到最後已是罩了深秋的寒霜。
這一句句一聲聲,打破了他來時的那點子幻想。他一下午都在想,她送的那隻荷包要拿什麼顏色來作,上面又要繡什麼樣的圖案,只原來,這些都是搪塞的話,她想離開他!
他胸腔里橫衝直撞的怒氣,牽扯著心臟絲絲的痛,到最後都化成一聲寒涼的笑:「於勁,拿了我的腰牌,領京中禁軍並錦衣衛,封鎖城門,控制流民,沿遣送方向布下重兵,一個個的給我查。」
於勁接了那腰牌,立時轉了身,他想過大人會生怒氣,卻沒想過他會動這樣大陣仗。
柳韻從慈寧宮中謝恩出來,便聽內侍傳了話,說是江首輔推了今日宮宴,已出宮去了。
她卻並不惱,面上賢明端淑的很,暗下卻在琢磨,如今酉時剛至,想來沈音音已出了城,大概不到嘉峪關,不,瞧懷珏哥哥這架勢,怕是不到郊外長亭便要被抓回來了。真是一場好戲。
柳韻料的不錯,被遣返的流民是在京郊長亭被截下來的。
他們衣衫破舊,擠擠挨挨,本是沿路北上安家,卻被肅然而至的官兵攔了下來,不免惶恐不安。
況這些兵士瞧著便不是普通官兵,個個披甲配刀,肅穆凜然,更是讓他們嚇破了膽。有那膽小的婦人小孩,已是抱作一團,期期艾艾哭起來。
江陳從馬上下來,他眸光凌冽,刀鋒一般,一個一個刮過這些流民,最後鎖在人群中的一個老婦身上。
那身影著褐色衣衫,抱著雙膝,混在流民堆中,低垂著頭,看不清面貌。
他一步步走過去,玄衣下擺被風吹起,上面金線繡制的瑞獸都猙獰起來,駭的周遭流民驚慌失色,手腳並用的爬開。
「抬起頭來。」這聲音也是冷的,在這昏沉的傍晚格外清肅。
那褐色身影卻不回話,只一個勁的發抖,讓他擰了眉,又加重了語氣:「我讓你抬起頭了來!」
「大.大.人饒命.」
這聲音暗啞疲憊,不似偽裝,顯是被嚇到了,一句話斷斷續續說不全。
江陳微蹙了眉,抬手便將人拽了起來,看清那面目後,細細梭巡一瞬,驟然轉了身,不是沈音音,是個真正的逃難老婦人!
於勁撓撓頭,看那老婦人確實不似喬裝,可還是有些不死心,明明沈娘子是喬裝成了那王婆子,夾在流民中出來的城,怎麼會不對呢?
他剛要喚人端水來,好看看到底有沒有蹊蹺,卻聽自家主子高聲喝了句:「於勁,別費功夫,將三幫六派的兄弟給我請來。」
於勁立時反應過來,是了,若論消息靈通,哪裡有這些市井幫派靈通。也恰巧他們爺,可不是普通的官,是個黑白兩路通吃的主。
不過一刻鐘,十幾個短打漢子便被請了來,都是平素不要命、朝廷也要頭疼三分的主,見了這位,卻都畢恭畢敬。
那衣衫襤褸的老乞頭,見了江陳便兩股戰戰,他可是忘不了,當初那悽慘一幕。
當年這位江小爺落難,被皇權壓著乞討,他們都料定了這是再翻不了身的,便想狠勁的欺辱這對祖孫。誰讓他們曾經高高在上,是不把他們這些螻蟻放在眼裡的權貴,如今被他們這些乞者壓著欺辱,豈不是暢快。
只沒料到,卻碰上了硬骨頭。
江陳那時剛出獄,本是受了酷刑,發著高熱,又折了一條腿,那老乞丐分毫不將其放在眼中,踩著他那條傷腿,一口便啐在了他臉上。轉頭看見江霏十二歲的小姑娘,聘聘婷婷,已露出少女的美貌,便起了歪心思,言語挑逗起來。不敬的話剛出口,卻見本是奄奄一息的少年掙扎了起來,他一伸手,便扼住了他的咽喉,動作快而迅猛,絲毫不給他反抗的機會。
他那時看見少年眼中血紅一片,是真的怕了,幸虧人多,才搶回了一條命,也不敢再去招惹。
只是這事卻沒完,這位小爺剛好些,便赤手空拳尋了來,他站在破廟門前,桀驁又狠辣,一句話也沒有,看準了那日來尋事的幾個乞者,下手便打。
少年一招一式迅猛又凌厲,完全不是他們這些草莽能招架的,不過幾下,便生生扼斷了那幾人的脖子。
他到如今還記得當日慘狀,幾個兄弟口鼻流血,連聲驚呼都來不及,便咽了氣。
只這位小爺卻留了他一命,他踩在他的胸口,語調清淡:「我今日不殺你,往後若有用得著的地方,倒是要勞煩一二。」
他哪裡敢說不,自此後整個京都的乞者都聽命於這少年。再後來他看著少年人又陸續收服了漕幫、馬幫,成了這京中黑路上說一不二的人物。
只是萬沒料到,風雲一轉,這當初的桀驁少年又成了權傾朝野的江首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