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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0:04 作者: 羈旅人
    那邊臨湖的水榭里,江陳墨眉微蹙,將杯盞一放,有些不悅的對老夫人道:「祖母,何必鬧這樣大陣仗,連聖旨也請了來。」

    蔣老夫人今日高興,倒也懶得同他計較,道:「這是我江家定親,自然要風光體面。祖母就是要讓天下人瞧瞧,我們國公府如今又是何等榮耀。」

    她說完又轉頭拍了拍柳韻的手,可親的很:「韻兒,等你們大婚,祖母也定當給你好好操辦,要你風風光光嫁進來。」

    柳韻偷瞄了眼江陳清俊的側臉,還是覺得像在夢裡一樣,羞羞答答點了點頭。

    今日這宴席也分男女賓,只一對新人卻坐在一起,同蔣老夫人一道答謝。

    這熱鬧的喧囂讓江陳無端煩悶,耐著性子坐了片刻,便藉口起了身,出了水榭,吩咐於勁:「回首輔府。」

    柳韻瞧著那果斷轉身的背影,愣了一瞬,眉眼垂下來,露出了無措傷懷神情。

    老夫人看她如此,手中杯盞重重落下,冷哼:「他倒著急的很。」頓了頓,又吩咐張嬤嬤:「讓沈家姑娘過來,來給主母敬杯茶水。」

    話音落了,張嬤嬤還未動,柳韻開了口:「姑母,無妨,如此大張旗鼓,想必音音姐姐抹不開面子,等席面散了,再喝這茶也不遲。」

    蔣老夫人嘆息一聲,拍著她的手,心疼道:「阿韻,你什麼都好,就是太良善了些。」

    音音抄了半卷佛經,扳著的腰身僵硬酸痛,手扶上去,微微動了下。

    外面喧囂散了些,只剩三三兩兩的女眷徘徊不去,湊在一起,說些場面話。

    她展開一頁簇新宣紙,鎮紙剛放下,聽吱呀一聲,四棱隔扇門打開,泄進來一片日光。

    柳韻腳步輕快,團臉上紅暈未散,走過來,招呼道:「音音姐姐今日如何不出來吃些席面,躲在這暗屋裡多冷清。」

    音音下了榻,行了一禮,避開這話頭,只道:「恭喜柳姑娘。」

    柳韻一雙圓眼笑彎了去,拉著音音的手,露出少女的羞澀與喜悅:「姐姐何必打趣我,我倒也沒料到懷珏哥哥將這場定親宴看的如此重,竟連夜打馬而歸。他.他身上還帶著路上的風塵,竟也敢來擁我.」

    她聲音低下去,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幾分,捂住臉偷笑幾聲,忽而跳脫:「對了,竟是將正事給忘了,老夫人要我給姐姐帶樣東西。」

    柳韻拍拍手,將秦嬤嬤招了進來,從她手中抽出一卷書冊,露出些為難神色:「喏,姐姐自己看吧」

    音音接過來,紅艷艷的扉面,透著股子靡艷,卻未落字。

    她翻開一頁,忽而愣住,面上先是要滴血,而後又一點點撤去了血色,蒼白一片。手中啪嗒一聲,那書冊滑落下來,散了滿地。

    那上面一頁頁一幅幅,或是紅羅帳中,或是海棠花下,男女衣不蔽體,行那交合之事,都是些不堪的姿勢,像那花街柳巷才使的手段。

    柳韻捂住臉,哎呀一聲,忙喚秦嬤嬤都收了,好半晌才啟齒:「音音姐姐,老夫人要我帶的話,我也必須帶到,只能硬著頭皮說了,你且一聽。老夫人是望你能伺候好懷珏哥哥,多習些手段也無妨,讓他舒爽了便好,這大抵便是外室的作用了。」

    音音抿唇,沒說話,她聽的明白,這是要她學那妓子之態,做好爺們洩慾的玩物。

    她似乎聽見背脊咔嚓一聲,是脊骨被人踩在地上,狠狠碾了一下。

    柳韻瞧她面色,半晌沒說話,忽而屏退了下人,稚嫩面上露出同情又憐惜的神態:「姐姐,容我推心置腹說一句,你一個外室,無名無份,只做暖榻之用,是連個孩子也不能有的,這也難怪老夫人會如此。要我說,這般憋屈的活著,還真不如自個兒出去,天高地遠的過活,起碼被人瞧得起。」

    音音神思回攏,仰了仰頭,將眼裡的一絲霧氣逼回去,輕笑:「柳姑娘說的哪裡話,我一介浮萍,又能往哪裡去?」

    兩人沉默著打了會子機鋒,柳韻倒是先坦誠:「姐姐,我不信你是甘心如此過活的,你當年明明那樣傲氣。」

    當年她站在人堆里,也曾仰望過那個國公府嫡女沈音音,美好的像是三月桃花,偏又帶了股子清冷傲氣。

    她開門見山:「姐姐,你逃吧,我會助你。你走了,懷珏哥哥大抵會憤怒,但日子一過,也便忘了,畢竟一個外室而已。而我們夫妻間也能少份芥蒂。這盤纏用度你皆不用費心,我自會保你往後的日子安枕無憂。」

    音音猛然抬頭,直直看進那雙圓圓的眼裡,默了一瞬,不置可否:「那柳姑娘打算如何讓我逃?」

    「五月初五。」柳韻圓潤的指尖在炕桌上點了點,繼續道:「五月初五這日懷珏哥哥會去我們柳府下聘禮、換婚書,大概一日不得閒。到了晚間,我倆還需得進宮去謝恩,這宮中晚宴必然少不了。」

    她說著,傾身過來,在音音耳邊低語:「流民,京郊有流民正陸續被遣返,混在其中,最不易被發現,出了嘉峪關,我自會備下車馬,送姐姐去任何你想去之地。」

    她坐回對面,不再言語,卻拿了紙筆,在宣紙上細細寫來,待收了筆,偏頭一笑,道:「姐姐權且一看,若有不周之處,也可提點一二。」

    音音在那紙頁上流連一瞬,看柳韻拿起那紙張,彈了彈,丟在薰香爐中燒了個乾淨,才抬起無暇的面,淺笑道:「柳姑娘,周道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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