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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0:04 作者: 羈旅人
她還記得今早張嬤嬤的聲聲句句,無非是要她記牢了現下的身份。
江陳正束玉帶,瞧見一雙細白的手伸過來,接了那白玉鏤空雲紋帶銙。
他瞧見小姑娘靠過來,窄瘦的肩縮在他懷中,垂頭去扣玉銙,不由鬆了手,由著她動作。
他微翹了唇角,剛要誇她一句:「今日倒是有眼色。」
冷不防小姑娘手一松,那玉帶回落,重重在他腰腹上砸了一下。
他那點子笑意僵在臉上,沒吱聲,候了半天,才等到那玉帶束好。
音音扣好玉帶,暗自鬆了口氣,又去拿桌上的金玉冠。
那金玉冠鏤絲嵌羊脂,拿在手中沉甸甸,音音抿著唇,竟一時不知如何戴,正愣怔,聽頭頂男聲透著不耐:「發已束好,直接戴上便可。」
她微有些難為情的「嗯」了一聲,踮起腳,往他的墨發上簪冠。
費了好半天的勁,才將那冠冕戴整齊,不免心下鬆快,聲音裡帶了點子雀躍,道:「大人,好了。」
只抬起眼,卻見江陳不言不語,看著她的眉眼,神情微妙。
那冠冕中本有簪針,用於固定發束,本是平著插進發中,此刻卻被沈音音斜斜向下,蹭在了他的頭皮上。
音音瞧他模樣,曉得這是戴得不合心,急忙又踮起腳,去正那金玉冠。
江陳看她一臉慌張,倒是沒了剛才的那股子氣鬱,沉聲道了句:「也無需慌亂,冠冕平齊便可.」
他話還沒說完,只覺頭皮一痛,那枚簪針已沿著他的發,被沈音音刺了進去。
音音瞧著那冠冕齊整,鬆了口氣。
如今,終於學會伺候人了,原來那個恣意的國公府嫡姑娘,可以被她藏進陰暗中了,她揚起臉,問:「大人,可好?」
江陳閉了閉眼,聽那聲音裡帶了點期待的歡欣,磨著後槽牙低低「嗯」了聲。
他大步往外走,出了門,還未整冠冕,便聽於勁驚呼了一聲:「大人,血!您這是怎得了?」
於勁看見主子爺的發里攙了點血絲,瞬間變了臉色,誠惶誠恐想要喚御醫。
江陳倒是淡定,將金玉冠重又束好,隨口道了句:「無妨」。
於勁看著主子爺挺闊的背影,面色複雜的嘖嘖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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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邊這次發大水,各州縣俱是焦頭爛額,唯獨鎮江同知季淮沉穩有度,提前修渠築堤,疏通水道,保下了一方安寧。
江陳看了奏報,對此人頗有幾分讚賞,連夜召集進京,考校其治水事宜。
他是在工部衙門召見的此人,從辰時到巳時,聽這位小吏將瀾滄江沿岸災情陳述一遍,當即力排眾議,將其安置在了工部,專權負責此次治水事宜。
季淮從工部出來時,披了件月白斗篷,眉如遠山,眼眸含情,溫潤謙謙,一副如玉君子之貌。
他蒼白著一張臉,在風口上咳了幾聲,便有常隨王至遞了帕子來。
他雖咳的難受,稟了這許久的話,喉嚨也乾澀,可臉上依舊是暢快的笑,真心實意敬佩道:「王至,我今日方知,這江首輔為何年紀輕輕,便居如此高位,掌天下大事了。」
王至倒是頭一回,聽見主子如此誠摯的誇讚旁人。
他們家公子不是屈居人下的,也有傲氣,往日提起那些朝中才俊,都只是諱莫如深的搖頭,便是對這江首輔,也不置一詞,今日見了一面,竟如此改口,實在是稀罕,便問:「為何?」
季淮想起這位江首輔在堂上雲淡風輕,並不高談闊論,卻每每在他的陳述中挑出關鍵所在。且知人善用,這工部每個人的優缺點,仿似都了如指掌。明明威嚴日盛,一錘便可定音,偏偏推舉他時,幾句點出了非要不可的理由,讓眾人心服口服。
他笑著搖搖頭,吐出一句:「胸有丘壑,卻虛懷若谷;不怒自威,卻人情練達。」
王至肚子裡沒多少墨水,有些聽不明白,撓撓頭,跟著傻笑,一伸手,便要扶公子上車。
「季公子。」
這嬌俏的女聲讓主僕兩人都頓住了腳,抬頭去看巷口走來的姑娘。
姑娘十五六歲,扶著婢女的手緩步走來,將一放手帕遞出,垂下頭道:「我乃工部侍郎之女-李桃,方才見公子進衙門前丟了方帕子,特候在此處歸還。」
她說到最後滿面羞紅,已是弱不可聞。
季淮只微笑著頷首,接過那帕子,轉身上了車。
等車簾一放下,他臉上溫潤的笑都斂了去,將那帕子一丟,對王至道:「燒了吧。」
重又拿過乾淨的帕子擦了手,才又問:「可去過陳林陳大人家了?」
王至便道:「去過了,可蘇夫人卻並不願吐露沈姑娘如今的下落,只含糊其詞,說是讓公子您勿要再尋了。」
季淮一驚,抬頭斂眉:「你可聽清楚了,她當真如此說?」
不對,蘇幻這反應不對,她本該樂於見他來京。
「主子。」
王至湊近了些,掀簾張望了一番,才低低道:「我聽聞,這江首輔安置了一門外室,正是.正是.」
季淮手裡的茶盞叮咚落地,滾燙的茶水淋淋漓漓,灑在膝上,卻不覺得疼。方才遇見江陳時那股子惺惺相惜的愉悅蕩然無存,璀璨的眸子暗沉下來,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工部衙門。
江陳從工部踱出來時,便見了候著的張嬤嬤,不由微蹙了眉,今早才從家裡出來,怎得又來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