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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0:04 作者: 羈旅人
    江陳頷首,上了轎,便命人轉去了國公府。

    他近來公事纏身,也有小半個月未歸家了,蔣老太君見了他,便有些埋怨:「  懷珏,你如今身居要位,是越來越忙了,老婆子我想見你一面,也是不易。」

    懷珏是江陳的小字,他早逝的母親唯一留給他的念想。

    江陳默了一瞬,替祖母蓄了杯清茶,道:「祖母莫怪。」

    蔣老太君嘆息一聲,也不欲多糾纏,他們祖孫倆向來如此,雖有過命的情意,卻從不互相靠近。

    「霏姐兒下月也及笄了,你探探宮裡的口風,看看何時送進去。」她喝了口孫兒斟的茶,道。

    江陳微蹙了下眉,有些不贊同:「祖母,你也知道阿霏是個膽小怕事的,送進宮裡,怕是不好過。」

    頓了頓又道:「祖母,你又何必,阿霏不該是你手上的利器。」

    江家的利器,有他一個就夠了。

    蔣老太君臉色劇變,咚咚的杵著手杖,迭聲道:「我是為了我自個嗎?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活多久,還不是為了江家。你又何必拿話戳我心口。你父親臨終遺言看來你是忘了,如今越發不管不顧了!\」

    江陳垂下眼,看著玉盞里的茶湯,語氣意味不明:「立百年世家,重振江家門楣,父親的遺言孫兒牢記在心。」

    「如此,便好。霏姐兒早日進宮,我也能放心。」

    老太君知他骨子裡是個恣肆的主,也不敢逼的太緊,轉了話題:「今日廚房蒸了只羔羊,鮮嫩的緊,懷珏不妨留下來用午膳。」

    江陳還是不冷不熱,推脫還有政事,抬腳出了松壽堂。

    蔣老夫人望著那挺闊的背影消失在連廊上,嘆了口氣:「巧姑,我是不是逼的他太緊了些?」

    巧姑喚的便是張嬤嬤了,她上前攙扶了老夫人的手,勸慰:「老婦人,想當年江家何等榮耀,百年世家,枝繁葉茂,沒有哪個世族能比的。一朝落得個那樣的境地,如何不錐心。如今國公爺又帶著江家起了步,您不敢鬆懈,自然是人之常情,否則怎對的起江家列祖列宗。」

    蔣老夫人沉默下來,她想起了那些舊時光景,丈夫是輔國公,兒子是鎮守一方的大員,女兒宮中又得寵,世家大族的底蘊深厚無比,是人人仰慕的國公夫人。

    誰也沒料到,狄絨一戰,竟傳來夫君與兒子投敵叛國的消息。先帝震怒,血洗國公府,卻留下了她與兩個孫輩,沿街乞討,好讓那投敵的國公看看,家人何等悽慘。

    她蓋了蓋膝上的厚毯,聲音格外滄桑:「現如今我倒是有幾分慶幸,我兒歸來那日,是因著懷珏而死,否則以懷珏的脾氣,你覺得是他個受管束的?」

    張嬤嬤也想起了江家遭難前的少年江陳,那樣的意氣風發,恣睢肆意,曾因武安侯家的世子爺一句話不中聽,便拆了武安侯府的一座別院,是個無法無天,不把規矩放在眼裡的。

    後來跌落泥潭,硬是憑著那股子倔勁,一步步爬了出來,手段也益發狠辣,看起來清冷矜貴又自持,其實骨子裡還是不羈的。

    她小心替老婦人摁著肩背,提議道:「或許國公爺日後娶個賢明的妻,日日勸誡著,也能收斂一二。」

    老婦人頷首,喃喃道:「是了,也該娶妻了。」

    江陳出了松壽堂,徑直往外走,父親滿臉血污的模樣在面前晃,讓他微微閉了閉眼,這是他的枷鎖。

    「阿韻,我們能不能待會再去祖母那,我大哥或許在呢……」清風送來江霏的聲音,怯怯的。

    她最怕大哥了,實在不想往槍口上撞。

    她的手帕交柳韻拉著她的胳膊,並不停步:「阿霏,我今日既來了,便該先拜見長輩,不能失了禮數。」

    柳韻是當今宣慶侯府的嫡女,在詩宴上與江霏投契,如今走動益發頻繁。

    她說著,不禁加快了腳步。想起那位高高在上的江首輔,微微垂下眸子輕笑起來,那樣一個人,是她見過的男子裡最好看的一個,像是天上的明月,孤高冷清,可眼尾一挑,又帶出冶艷的慵懶,罌粟花一般,危險又蠱惑,讓人忍不住想要飛蛾撲火。

    「哥.哥哥.」江霏看見前方挺拔的身影,腳步頓了頓,一副畏懼神色。

    柳韻也是一楞,眼角餘光瞟見那抹緋色袍角,耳垂漫上一點紅暈。

    她並不轉頭去看,依舊側著臉,同江霏耳語,一副天真神態:「哥哥怎麼了,你緣何要怕他?我瞧著陳哥哥倒是個溫潤的,定是個好人。」

    她說著話,睜著圓溜溜的眼,只管瞧江霏,腳步卻不停。瞥見那雲紋袍角越來越近,她心跳愈快,她想,她今日大概要撞進他懷中了。

    走的近了,男子清冽的沉水香一併傳來,讓人心慌意亂,她微微閉了閉眼,轉頭迎了上去。

    沒有預想中的溫熱懷抱,咚的一聲,眼前發黑,她跌在地上,抬起眼便見江陳已閃身避出幾步外,她便直直撞上了廊柱。

    柳韻有些委屈,自小兒被嬌寵慣了,還沒這樣丟人過。可旋即又換上了天真神色,咬著唇,泫然欲泣:「陳哥哥,我.我衝撞你了嗎?好疼,韻兒爬不起來了.」

    說著很是自然的伸出手臂,似是等他來攙扶一下。一副小女兒情態,像是爛漫的不懂男女大防。

    江陳忽而笑了,狹長鳳眼微微上挑,意味不明。

    柳韻看楞了去,心也跟著跳,可接著,她便聽見了他嫌棄的語氣:「柳姑娘方才蹭了地面,太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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