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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0:04 作者: 羈旅人
    頓了頓,又道:「你無需擔心我,我斷不會因此事便消沉了去。」

    她還有好多事要做,她要好好撫養沁兒,要盡力將母親的心愿完成,決不允許自己對世道低頭。

    兩人說幾句貼心的話,紅著眼哭了兩場,天便漸漸暗了下來。

    急匆匆梳洗一番,門邊便響起了於勁的聲音,隔著門扇喊:「沈姑娘,也該出門了。」

    ……

    首輔府位於宮城北向的文戶巷,離著皇宮頗近,方便天子近臣隨時被召入宮,乃是歷朝歷代首輔辦公之地。

    江陳政務繁忙,嫌每日歸家麻煩,直接將後院辟出來,做了起居之處,國公府倒是少回了。

    是夜,一頂錦緞垂幔小嬌,顫顫悠悠,於西南角門入了府。

    音音攥著身下織金團雲紋坐墊,微垂下了眼。

    待入得府中時,早已有侯著的婆子將人領進了淨室,一番梳洗打扮,送去了後院正房。

    廊下點了立式琉璃風燈,映出一片昏黃的光暈,音音躲在門後的暗影里,拽了拽身上茜色薄紗衣衫。

    她從未穿過這樣俗艷露骨的樣式,比那香樓里的妓子也不差多少,讓人羞恥難耐。

    江陳斜斜靠在交椅上,慵懶隨性,全沒了白日裡上位者的冷肅矜貴,細長的丹鳳眼微微上挑,像一株危險卻昳麗的罌粟花。

    他看著門前那個身影遲遲不動,微挑了眉,輕喝:「進來!」

    音音咬了咬唇,終究還是邁出了那一步。

    屋子裡一片清冷,清冽的沉水香似有似無,江陳看著侷促站著的小姑娘,微蹙了眉,明明是那樣艷麗的衣衫,可穿在她身上絲毫不顯輕佻,濃艷的茜色趁著瑩瑩玉肌,明媚與清麗奇異的糅在一起,益發顯出嬌媚的絕色。

    他看她還是不動,轉著手上的杯盞,不悅:「沈音音,這樁交易是你親口應承的,若是不願,盡可離去。」

    音音想起床榻上的小阿沁,猛然抬起了眼,急急道:「大人,我願意的。」

    也不是惺惺作態,畢竟是自小那樣的身份,如今要放下身段與自尊伺候人,多少是不自在的。

    「願意?」江陳彎起唇角輕嗤了一聲,有些自嘲的笑:「願意伺候一個卑賤之人?」

    「大人怎會卑賤。」

    他這話沒頭沒腦,讓音音愣怔了一下。

    江陳便不說話了,他目光幽暗,划過她雪白纖細的頸,弧度優美的肩背,最後停在了那一雙圓潤晶瑩的玉足上。

    好半晌,他說:「既是交換,便該拿出誠意來,沈音音,我不喜歡了無情趣的女子。」

    音音腳趾蜷縮了下,略遲疑了片刻,便緩步上前,斟了桂花瓊釀,端至他唇畔。

    江陳就著她的手,飲了一口,便拂開了那酒杯,一雙眼好整以暇看過來,似乎在說:「就這?」

    音音便手足無措起來,忽而想起有次跟著堂哥去了趟花樓,那些女子會坐在男子懷中,捻了糕點送進男子口中,便依樣學樣,拿了塊玫瑰花糕送了過去。

    那玫瑰花糕小巧精緻,上面鮮紅的花瓣透著靡艷,停在了江陳唇畔。

    他僵了一瞬,因著近年來潔癖益發嚴重,哪裡能吃得別人碰過的糕點。

    可看見那雙手乾淨白皙,並未像尋常女子一樣留甲,粉色的甲蓋修剪齊整,圓潤光潔,忽而覺得,也不是不能入口。

    他俯身,輕咬了一口,微涼的唇蹭過皙白的指,讓音音微微顫慄了一下。

    她收回手,又開始不知所措,忽覺腰上一緊,已被拽進了一個溫熱的懷。

    男子一隻手箍住了她的腰,讓她動彈不得,調笑道:「你真是.無趣啊。」

    說著往前推了推桌上的的紅釉瓷盞,不容辯駁:「喝了!」

    那紅釉瓷盞在燈下閃著艷麗的光,上面的瓷蓋遮住了裡面的內容,讓音音無端手腳發顫。

    他嫌她無趣,可是也要學那李勛,給她用些助情趣的藥?

    她實在不想再經歷那樣的恥辱,仰起臉,眼裡便帶了水霧,低低道:「大人,我不喝成不成?」

    這水霧越聚越濃,最後化成水滴,啪嗒一聲,滴在了江陳手背上。

    他仿似被灼了一下,那渾身僵冷的舊疾又來了,讓他蹙起眉,閉了閉眼。

    忽而想起平昌十三年,他第一次見她,是在風雪交加的山神廟。那是他與祖母落腳的地方。

    她從馬車上下來,一襲白狐裘披風,肌膚勝雪,襯的烏髮紅唇,遠山遠水似的,如隔雲端。她身上纖塵不染,是他嚮往的清透乾淨。

    她輕輕咳了幾聲,便有婆子替她輕拍後背,咕噥:「這鬼天氣,姑娘您當心寒氣,我們先在此避避風雪,回去了合該喝碗薑湯的。」

    那時他病了幾日,好不容易熬煮了碗紅糖薑湯,還熱乎著,垂下眼看了半晌,忽而莽撞的遞了上去:「這裡有現成的,姑娘但可一用。」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的莽撞少年氣。

    音音聽見聲音,還未來的及轉身,她身側的婆子已是揮手將那碗薑湯打翻了,罵罵咧咧:「拿走拿走,哪裡來的髒乞丐,這樣污濁的東西也敢給我們姑娘吃。」

    或許是他眼中的凶戾太重,嚇的那婆子連連倒退了幾步,拉著小姑娘就上了車,也顧不得風雪了,艱難遠去。

    那日他是將那些碎瓷片一塊塊撿起來,挑著那還能用的吃了飯,他只有這一個碗。他也不是尋常乞丐,他明明那麼愛乾淨,便是冬天也會去河裡沐浴,他的瓷碗也向來不同別人混用,一點油污也不帶的,怎麼便會讓她覺得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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