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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0:04 作者: 羈旅人
    是了,她說他卑賤又骯髒。

    江陳猛然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後背已是冒出了冷汗。

    他其實完全不明白,明明他受過那麼多鄙棄輕視,都可以視而不見,偏偏沈家音音的這幾句話總是午夜夢回間折磨著他。

    他也不覺得骯髒有什麼不好,他本來就是泥潭裡爬出來的,也是踏著血污走過來的,這從來沒什麼好避諱的,可被那雙眼睛一望,為何就覺得頭痛欲裂?

    「主子爺,老太君送了位姑娘來,說是頂頂乾淨的,這幾年養在後宅,連個男人也未見過的。想要送來伺候您。」於勁縮在門外,覷著主子神色,戰戰兢兢問了句。

    他曉得主子這毛病,近年來潔癖的厲害,竟是沒有個姑娘能近的了身。

    老太君早急壞了,不知物色了多少,再加上上位以來聖上賜下來的,臣屬獻上來的,世家姑娘們自己撲上來的,多少美恣儀,都被他一一回絕了。

    於勁琢磨著,老太君這次又是白費心,肯定還是進不了主子的屋,剛想將人打發了,卻忽聽裡面發了話:「將人洗乾淨了,換上素白的衣衫,送進來。」

    起初於勁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呆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當即連連稱是,急急命人帶著姑娘去準備了。

    待送來的美人沐浴梳妝,換了素白紗裙,踏進內室時,裡面明晃晃的燭樹已是熄了,換上了曖昧的角燈。

    裡面鋪了白絨毯,陳設簡單,纖塵不染,沒有多少人氣。

    江陳斜斜倚靠在玫瑰椅上,沒了白日的矜貴,倒是帶出些慵懶的隨性。

    他抬起眼,看著緩步走過來的嬌人兒,明明皮膚一樣雪白,身上的衣衫也是素白顏色,可為何總覺得哪裡不對?是步伐神態間的獻媚之態,破壞了那絲純淨?

    「挺直了腰板,好好走路。」

    這冷肅的男聲冷不丁響起,讓緩步而來的美人打了了個顫,本就心頭髮緊,現下更是手足無措了。有點不明白,這練習了幾百遍的婀娜之姿,怎就觸了爺的霉頭。

    她抬眼見了那上首的人,俊朗疏冷,偏微上挑的眼尾帶出慵懶的風流意,勾的她心裡顫了顫,咬住唇,一時漲紅了臉。

    江陳有些不耐,招手道:「過來。」

    等那女子一近前,身上薰香的味道一併襲來,不是梔子花的清透,有些濃烈的甜,帶著世俗的味道,讓他慕然僵住了身子。

    他閉了閉眼,有些發狠,抬手扶上了女子的纖腰,也只不過一瞬,忽而變了臉色,將人一推,抬手掀翻了案桌上的杯盞。

    不行,胃裡翻湧,他還是覺得髒!

    這些年了,午夜夢回,他會夢見自己一身髒污將那雪白一團的姑娘壓在身下,看她迎合獻媚,雪白肌膚上一點點染上了他的顏色。

    可換了旁人,他卻總忍不住同那雪地里的姑娘比較,所有人也都變的髒不可耐,讓他下不去手。

    「於勁,於勁,將人送走!」

    他以手扶額,捏了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迭聲喚著。

    於勁本以為主子爺今日好事已成,終於曉得這溫香軟玉的好了,卻冷不防被當頭澆了盆冷水。

    得了,又是沒成,他都有點懷疑,主子是不是有什麼隱疾,只看著身強體健,也不像啊。

    待人一走,江陳命人換了氈毯軟墊,將里里外外打掃一遍,自己也換了衣衫,才又進了內室。

    他背手站在海棠花陰下,神情晦暗,忽而隔著窗欞囑咐了一句:「於勁,去打聽下,沈音音現下住在何處,每日做些什麼,盯著些,一一匯報了。」

    既然旁人不可,那便將那小姑娘困在身邊,總要解了他的魔咒。

    他看著那雙沾染了無數血污的手,嘲諷的勾了唇,忽而覺得,便用這雙手,給那雪白染上濃黑,也是很好的,或許真將她弄髒了,看見了她世俗的媚態,他便再不會想起她。

    於勁反應了一瞬,才想起來,主上口中的沈音音便是今日中了媚藥的那姑娘。

    他應了聲是,抬首間瞥見昏暗裡,主子那幽深的眸光,不禁為小姑娘捏了把冷汗,他跟在主子爺身邊許久了,自然曉得這眸光里的含義,這是不動聲色間的勢在必得!

    .

    陳家的桃苑,音音亦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心裡裝著事,沉甸甸的,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乾脆翻身而起,靠在了迎枕上。

    瞧見阿素還坐在燈下做活,不禁皺了眉:「阿素,這大半夜的如何還做活,當心熬壞了眼睛。」

    「不打緊的,二姑娘的春衫還未做好,我再趕一會,一會便睡了。」阿素還是低頭趕活,並沒有住手的意思。

    音音乾脆下了床,一把奪過她手裡的活計,罕見的板起了臉:「不許做了,你姑娘的話你也不聽了?!」

    如今沈家散了,陳家也不寬裕,里里外外就阿素一個,照顧著姐倆起居日常,自然是勞累。

    想當年她也是一等大丫鬟,只管在她身邊傳傳話,養的一雙素手同她的一般嫩白,可如今卻已是布滿風霜。

    音音有些心疼,抓住她的手,輕輕摩挲了下,低低道:「阿素,咱們帶著沁兒去江南吧,準備幾日,這個月便走。」

    阿素吃了一驚,忙道:「不是說等五月,天徹底暖了再走嗎,二姑娘這病症怕風又怕累,這三月天還是涼的,我擔心這路上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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