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爭寵(還有一更
2023-09-20 16:24:11 作者: 阿瑣
卻見溫妃含笑走上來,嬌然對玄燁說:「臣妾與端嬪姐姐素來走得近,只怪皇上將端嬪姐姐遷來鍾粹宮,和臣妾的咸福宮一東一西相隔,所以每每來坐,就捨不得走了。」
嵐琪立在邊上,溫妃漸漸將她和皇帝隔開,突兀地插在中間,又很自然地對皇帝說笑,完全不是她姐姐從前高貴冷傲的模樣,興許是仗著年紀小,認定了皇帝不會和她計較,這才有恃無恐。
而嵐琪,不過是一個貴人,在皇帝面前,怎敢和一個妃位的娘娘爭位置。
「皇上這會兒還要回乾清宮吧,臣妾能和您一起走一段路嗎?」溫妃燦爛地笑著,相邀皇帝同行,而鍾粹宮就在眼前,她篤定玄燁不會進去,也不說讓皇帝送她,只說要一同走,若是拒絕了,未免顯得太無情。
眾人都聽見這些話,原以為德貴人會謙和一些,主動說離開,想來這也是她素昔低調溫和的性子,這會兒皇上正尷尬,她這個時時處處都為皇帝著想的人,一定會給皇帝找台階下,可大家卻發現德貴人杵在邊上,不說話也不挪動,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什麼心思。
玄燁看著兩人,嵐琪平靜淡然,溫妃溫柔乖巧,乾咳了一聲才要開口,溫妃竟又先說:「德貴人,本宮才從鍾粹宮出來,宮門興許還沒關上呢,你趕緊回去吧,時辰不早了,安著胎晚睡可不好。」
皇帝微微蹙眉,終於也開了口,吩咐嵐琪:「你回去吧,朕這就走了。」
嵐琪看他,四目相對,彼此的情緒也不知能否互相感知,匆匆就收回了目光,周正地福一福,向皇帝和溫妃告辭。
「總還有幾步路,德貴人懷著龍嗣貴重,冬雲,你提著燈籠,把路照得亮亮的,好好送德貴人回去。」溫妃這樣吩咐,回身這對玄燁笑,「皇上,臣妾陪您走幾步吧。」
嵐琪似乎沒理會什麼冬雲什麼燈籠,已經帶著人走開了,玄燁目光掠過幾眼,並沒有細細看,溫妃這樣與他說,便應了,兩人慢步走回去。
可不知玄燁是不是故意,沒有走他和嵐琪來時的路,繞開別的路走,一直走著,等嵐琪這邊回到寢殿,洗漱妥當預備安寢時,聽見外頭香月和紫玉在嘀咕,說端嬪身邊的小太監來回稟,皇帝今晚宿在咸福宮了。
環春也聽見,想出去提醒她們少嘀咕這些話,嵐琪卻攔下說:「你去說了,顯得我怪在意的,我可沒那么小氣,宮裡那麼多妃嬪,我計較得過來嗎?」可是這一開話匣子,竟絮絮叨叨坐在榻上說了好久,最後環春屈膝在榻邊笑她,「主子這樣還不在意?」
嵐琪瞥她一眼,竟是紅了眼睛,興許是孕婦易多愁,素昔大方看淡這些事的人,今晚被當路截走了玄燁,她真是放不下咽不下了,撅著嘴輕聲說:「換做佟貴妃,她還敢搶嗎?」
環春也嘆:「看不出來,溫妃娘娘竟是這樣的人,宮裡頭娘娘主子邀寵的不少,各有各的法子,但當面去搶人,哪怕佟貴妃娘娘呢,也不見有過,真是一山還有一山高,人不可貌相。」
「那日她對我說,會記著我對皇后的好,不會害我。」嵐琪皺著眉頭,「她還說,她們鈕祜祿家的女兒,不配過好日子,當時我動了惻隱之心,現在一口氣堵著,心裡酸溜溜翻了醋罈子似的,就覺得她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主子總算開始小氣了呢。」環春不知是要逗嵐琪開心,還是真的看得輕,笑呵呵地說著,「奴婢總覺得,您這佛爺似的脾氣說不好聽就是任人欺侮了,如今看您也會翻醋罈子,剛才撂下皇上和溫妃娘娘就走的氣勢,才覺得這樣更是有血有肉的一個人。」
一吐心中不快,嵐琪舒暢許多,本來也沒多痛苦難受,只是陷在愛情里的女人小氣而已,環春一直笑臉,她看著也舒服,這會兒聽見這樣說,又樂呵起來摟著她:「我怎麼沒血沒肉了,在太皇太后和皇上面前多好一個人,可對著你們,就跟母夜叉似的壞,就愛折騰你們呢。」
環春大笑,寢殿內一掃愁雲,之後熬來杏仁露,嵐琪那天在端嬪屋子裡喝過就喜歡上了,每晚要喝一些才覺安生,這會兒慢慢喝罷了,歇著喘口氣時又說:「其實我還是相信她那天幾句話的,大家族裡的女孩兒的確身不由己,你說連佟貴妃也不敢這樣半路搶人,可她為什麼會搶,又為什麼會搶我?大概因為我這裡是搶得走的,而搶了我的,比起旁人更厲害數倍,宮裡人真正會對她另眼相看。」
環春不語,見主子心內明淨,也安心,怪不得嬤嬤常囑咐她們,不要胡說什麼攪亂主子的心思,她自己會把事情看待明白。
但這一晚的事,卻翻開了宮內新氣象,也不知是不是溫妃邀寵勾引得大家都蠢蠢欲動,原本為了鈕祜祿皇后持服,各宮都安生低調,以為皇帝這段日子不會太近女色,可溫妃竟然半路從最得寵的德貴人身邊搶走皇帝,而且她還是鈕祜祿皇后的親妹妹,親妹妹都不在乎,旁人還瞎起勁什麼。
且算算日子,德貴人元宵以來不曾侍寢,皇帝也好久沒翻牌子,乾清宮的龍榻空虛那麼久,果然該是好好珍惜德貴人懷孕的這段日子,不知不覺各宮各殿都熱鬧起來,皇城內大行皇后薨逝的悲傷隨著天氣轉暖越來越淡,上頭幾位尊貴的沒有太大的動靜,底下一些小答應小常在,變著法兒地想在皇帝面前露臉。
那之後的日子,玄燁翻牌子比年頭上勤了許多,隔三差五有妃嬪侍寢,只是不管是自己想法兒邀寵的,還是皇帝想起來召見的,不見有誰專寵,也不是人人侍寢都會記檔,皇帝節制著夜裡的事,又不冷落了誰,看似熱熱鬧鬧平分春色,可真正沾得雨露的仍舊是極少幾個。
轉眼六月盛夏,天氣熱得人人都懶怠挪動,似乎因盯著吳三桂那邊的動靜,皇帝今年沒有請太皇太后和太后往行宮避暑,最熱的幾天熬過來,人人都悶在屋子裡憋壞了。
這日惠嬪生辰,礙著鈕祜祿皇后未滿周年,不過是在殿閣里請幾位相熟的姐妹喝茶,各宮低調地送來賞賜或賀禮,這會兒惠嬪正謝恩佟貴妃的賞賜,給青蓮塞了些碎銀子,等她走來才回來落座,身邊榮嬪逕自將賞賜拆開看,裡頭一對翡翠鐲子,不禁嘖嘖:「貴妃娘娘出手就是闊綽。」
座下安貴人卻笑:「當初要抱走大阿哥時,可毫不客氣。」
惠嬪嗔她:「你這張嘴,再吃了大苦頭才要安生嗎?如今宮裡的光景再不是從前那樣了,你可要好好管管自己。」
安貴人悻悻,想來她的確過得不怎麼樣,皇帝那兒不怎麼見了,自己又無所出,家世背景也就這點出息,當初幾位貴人都晉了嬪位,連彼時的布答應都和自己平起平坐,人家膝下還有個女兒,自己呢,大概是要老死在這貴人之位。
想想便覺憤慨,但佟貴妃的確是不能胡亂在背後嘀咕的人,可數落那些小答應常在還是成的,不服氣地繼續道:「內務府沒來和二位姐姐抱怨嗎,這些日子宮裡脂粉是不是比往年多消耗些?那些小妖精們可折騰了,成天花枝招展的在宮裡晃悠,大熱天的也不怕曬著,就盼著能和皇上撞見,一個兩個都學得那麼狐媚,可狐媚有什麼用,有本事像溫妃那樣,半路上搶人去啊。」
話音才落,吉芯來稟告榮嬪,說那拉常在身邊的宮女來請榮嬪派太醫,榮嬪一邊答應著,一邊問是不是中暑了,來的小宮女也不明白。
之後太醫去了,過了大半個時辰,那太醫竟親自回來,向榮嬪和惠嬪稟告,說那拉常在有了身孕,安貴人之輩自然氣得臉綠,榮嬪和惠嬪則喊來內務府的人算日子,果然是五月頭上侍寢一晚,可那拉氏就是這麼好命,一年到頭零星幾次,這一次又懷上了。
皇嗣貴重,榮嬪和惠嬪都不敢大意,惠嬪換了衣裳,將眾姐妹遣散,榮嬪往慈寧宮去稟告,惠嬪則來那拉氏的住處,小常在正窩在榻上,方才太醫也說了,有中暑的跡象,讓她臥床休息。
「你就是好福氣,這一胎也好好養著。」惠嬪絮絮說些體面客氣的話,哄得那拉氏高興,不久榮嬪就從慈寧宮來了,帶了太皇太后的賞賜,她們倆說話的功夫,惠嬪便示意邊上的覺禪答應出去,兩人在陰涼地風口站著,風吹過髮髻上的釵子,叮叮清脆,她輕聲道,「這些日子宮裡很熱鬧,也不見你出來走走。」
覺禪答應自不再做宮女,身子比從前豐潤些,眼眉長開了,個子也高了些,自己又會做針線,身上的衣服別致清雅,這會兒靜靜地站著,數日不見,惠嬪竟有幾分驚艷感,果然天生的美人胚子。
「臣妾怕熱。」覺禪氏含笑應答,「而且太后秋日的新衣裳已經在準備了,臣妾正慢慢做著。」
「你費心,可惜皇后不在了,哪怕太后高興,上頭也未必想得起你來。」惠嬪輕嘆,「那拉常在生養過阿哥,總有人會提起,而且她的福氣也好。」
「是。」
「不過這些日子,外頭亂七八糟的人都在現眼,皇上未必真喜歡,也不著急這一時半刻的,你好好在這裡陪著那拉常在,幫她安胎生養。」惠嬪悉心叮囑,「德貴人你也知道吧,她和你一樣從宮女來的,當年悉心照顧布貴人的事,太皇太后至今還念叨,太皇太后喜歡這樣的人,那拉常在再生養,太皇太后那裡少不得留心,也就漸漸能知道你了。」
惠嬪這樣悉心為她設想,覺禪氏的眼眸卻如一潭死水,明明是一雙漂亮的眼睛,此刻毫無生氣,顯然對這番話完全不過心。
「妹妹,該走了。」那邊榮嬪從那拉常在的寢屋出來,瞧見兩人在這裡說話,喚了一聲,待她們一起離了此處,榮嬪才問她,「你和那孩子說什麼呢,你們家容若進來忙得沒時間入宮,倒也是好事。」
惠嬪左右瞧一瞧沒不相干的人,才輕聲對榮嬪說:「姐姐,咱們總該找個年輕的在皇上跟前支應吧,不為自己,為了兒子們的前程呢?」
說這話時,前頭聖駕正好走過,因離得遠,兩人也不必跟上前去,只聽見身後幾個宮女嘀咕:「來時瞧見張答應就等在那路口呢,不曉得現在還在不在了。」
聽見這句,榮嬪又想惠嬪剛才的話,她也經不住苦笑:「咱們這是熬不住了嗎?」
也不知那條路上有沒有誰在等候,皇帝這一行是往慈寧宮去的,因聽說那拉常在又有了身孕,便去皇祖母那裡問候幾聲,順便賀喜,太皇太后自然高興皇帝膝下多子嗣,只是如今心頭有最喜歡的人,難免還有幾分私心,眼下宮裡的情形老人家也看在眼裡,此刻正對玄燁說:「你自己有節制很好,皇祖母早不該管你這些事,但宮裡如今這麼熱鬧,你可還想過別的人,嵐琪辛辛苦苦懷著孩子呢,我聽蘇麻喇說,那天被溫妃半路上截了,你就沒再見過人家,怎麼啊,嫌棄孕婦胖了丑了?」
玄燁直搖頭,無奈地笑著:「皇祖母也來取笑孫兒?」而提起嵐琪,皇帝氣呼呼說,「朕之前派人去過,送了些她喜歡的書,皇祖母,她如今氣性可大了,直接讓人把書退回給朕,說從今往後都不用,讓朕不必費心了。」
「那你就真生氣,自此撂下了?」太皇太后還偏幫著嵐琪,玄燁也笑了,似乎本就沒什麼不開心,還哄著祖母說,「您不必擔心,嵐琪心裡想什麼孫兒都明白,孫兒的心意她也懂。」
「你以為而已。」老人家嗔笑,勸玄燁,「得空兒瞧瞧她,懷著孩子容易胡思亂想,未必就能像從前那樣明白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