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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14:40 作者: 漫步長安
    須臾間,他消失在竹林。

    竹林隨風擺舞,一個個晃動的竹影就像山魈鬼魅。寺外的山林中,候著一位男子,正是老五。兩人一匯合,僅憑一個眼神,多餘的話沒有半句,就一起離開。

    森嚴的國師府里,零星散落著幾點燈火,其餘各處都是一片漆黑。若說七王府冷寂得像荒宅,那麼國師府就陰森得像地獄。

    那幾盞燈籠,更像是鬼火。

    府中東面有一處燈火通明的院子,院子精巧雅致,與整個國師府格格不入。眼下已入冬,而院子裡卻遍種花卉,奇香撲鼻。

    暗處,元翼看了一眼老五,老五的臉面黑巾覆住,看不清表情。但眼裡的悲慟他看得一清二楚。

    此處應該就是那國師養女住過地方。

    突然院門被人打開,一襲黑袍的國師走進來,身邊沒有一個下人。他走到花圃處,拎出一個水桶,用水瓢開始給花草澆水。

    他弓著身子,一棵一棵的澆過去,極為仔細。若不知他是國師,恐怕別人會誤以為是國師府里的花匠。

    半個時辰後,院子裡的花都澆完了。他把水桶放回原處,立在一朵冷梅前,湊近深嗅。

    「姣月,院子裡的梅花又開了。」

    這聲極細,幽幽暗暗的,遠處只看到他的嘴微動一下。但元翼和老五耳力驚人,雖離得遠,卻聽得分明。

    老五滿心悲痛,熟悉的地方,記憶中的院子,卻不見朝思暮想的人。他的身子輕抖一下,亂了氣息。

    「誰?」

    國師精利的眼「倏」地射過來,老五暗道不好。元翼的眼睛快速望向老五,兩人同時握緊了手中的劍。

    這時,響起叩門聲。

    「大人,我是姣月,您在裡面嗎?」

    是國師夫人的聲音,兩人對看一眼,鬆開了手。

    國師利眼一沉,嘴角勾起一個殘忍的笑,輕輕地撫著那株梅花。像是自言自語般,「姣月,你聽誰來了?你想不到吧,你逃到陰曹地府,以為能躲開本座?母債女還,本座還是找到你那個孽種了,她長得可真像你…只可惜,她終究不如你,真令本座失望。但是你別怕,本座不僅娶了她,還會給她天下女子都羨慕的尊貴身份,你看著吧,你會後悔的,後悔離開本座。」

    他桀桀一笑,笑聲令人毛骨悚然,他的手中,夾著一朵梅花,置於鼻下聞著。突然眼露狠厲,兩隻手指一使勁,把花揉爛,丟在腳下。

    像是陰風吹過,他已到門外。

    門外的國師夫人披著紅色的斗篷,被陰風掃得差得摔倒,「大人,您…果然在這,姣月一直在找您。」

    「姣月找本座做什麼?」

    「是府里的管事,剛送來一批首飾,姣月拿不定主意,不知選哪些好。」

    「這等小事,往後莫要來問本座,全留著吧。」

    姣女盈盈地彎腰,像是不勝歡喜般,「姣月多謝大人。」

    國師的大手按在她的頭上,五指分開,形抓取之勢。手指收緊幾次,終是鬆開。這張臉,他還真捨不得。

    國師夫人雖低著頭,但人卻危險的感知力與生俱來,她知道自己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眼見著他們走遠,暗處的人不敢多停,快速撤離。出了國師府,掠過宮牆,隱約聽見裡面斷斷續續的哭聲。

    今日,宮裡又夭折了一位皇子,排在第九的九皇子。

    待重回老五的住處,兩人扯下面上的黑巾。老五見七王爺臉色沉沉,先開口,「王爺,現在您是否相信某所言非虛?某說過,國師深不可測,不能輕舉妄動。」

    元翼默然,若不是老五引路,他根本就進不了王府。老五對國師府的布防了如指掌,是以今天他們才能進出自如。

    若是他一人,只怕根本就無法進到那院子,離國師那麼近。

    他不願再等上幾十年,真要那般,等熬死了國師,他亦老矣,他的王妃同是如此。最重要的是,這幾十年中,他們勢必活得躲躲藏藏,提心弔膽。

    「本王焉能不知國師的厲害,只是不知對方的底細,更不敢有所行動。今日還得多謝五爺,若非五爺,本王不可能進國師府。不知五爺接下來有何打算?」

    「王爺,我們只能等待時機。」老五表情嚴肅,今天要不是宛月來得及時,恐怕會有一場惡戰,他們能不能活著出來都未可知。

    宛月,正是國師夫人原來的閨名。

    「要等到何時?五爺有何良策?」

    老五搖頭,良策他沒有,任何計策在絕對的高手面前形同虛設。弄不死國師,所有的布置都是徒勞。

    他們只有等,等最好的時機,天時地利人和,一擊即中。

    「王爺,某暫無對策,國師並不像表面上的那樣簡單。人人都以為國師尋仙問道,是世外高人。其實不然,前朝滅亡後,為何無人出來討公道?不僅是國師屠了幾族反對他的朝臣,更重要的是前朝臣子中,有不少是國師的人。想必這點王爺應該明白,不說邊關的霍家,就是京中的世家勛貴,不乏忠於國師之人。比如說唐國公府,當初王爺被賜婚,就是唐老太君求來的聖旨。老太君是前朝大族韓家出來的,與傅府那位老夫人同是一宗。但韓家樹大分枝,生出南韓北韓,唐老太君的娘家北韓後來居上,遠遠超過本宗的南韓。」

    「那五爺覺得,國師是什麼來歷?」

    「這個某不知道,想必天下人都不知道他是何處人氏?當年前朝滅亡,國師雷霆之勢扶先帝登基,無論朝野,那麼輕易就接受了改朝換代。國師的手段,絕非常人。今日之舉,以後萬不可再有。」

    一個憑空冒出的人,能掌控整個王朝,不知在此前究竟覬覦了多久?謀劃了多久?怕是許多人在心裡已沒把他當成一個人,而是真的問道成仙的世外高人。

    老五像是想到什麼,牙齒咬得咯咯響,「王爺您想不想知道,與某一起的那些人都怎麼樣了?」

    元翼看著他,只見他沒有表情的麵皮抽搐著,眼裡都是恨。

    「王爺一定想不到,那些人先是被去勢,然後飽受削皮割肉之苦,血肉剝盡而亡。是某…對不住他們,他們是受某的牽連,死得悽慘。王爺…您說,如此深仇大恨,某難道不急嗎?」

    他深吸一口氣,眼有淚意,假麵皮還是木木的,沒有一點表情。但他的手在抖,縱使過了十幾年,依然心有餘悸。

    「王爺,我們只能一舉成功,但凡是星點的差池,都會命喪黃泉。」

    元翼默然,自己何償沒有想過萬一會失敗。但他已不能再避,他可以不問世事,獨身過一輩子。但是他的王妃不行,她的身世就像一把懸在頭上的刀,不知哪天會掉下來。

    「不知五爺可有家室?」

    老五瞳孔一縮,料不到他會轉換話題。他沉思一會,慘然一笑,「某這十幾年來流落各地,無一親朋好友,從不曾與人說過實話,亦不敢說實話。某既與王爺結為同盟,姑且算得上是朋友。也罷,前塵往事,就說予王爺聽聽。十八年前,某曾與人以天為證,定下終身,那女子應算是某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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