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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14:40 作者: 漫步長安
這份情動,陌生得令人恐慌。他如被人撓到痛處一般,怒火更盛。此女不僅不知羞,還特別不知禮,膽大妄為,將來必不會安分守己。
「哼…你說呢?你三番兩次看到本王發病。本王以為,只有死人才會守口如瓶,傅姑娘覺得如何?」
她顰眉,七王爺還是想殺她。
這忘恩負義的東西,若是她感覺沒錯。她的血是治他病的良藥。是她用自己的血救了他兩次。他非但不感恩,還想殺她滅口,活該他一輩子孤獨終老。
「你在心裡罵本王?」他眼神變得陰鷙,語氣森寒。
「臣女不敢。」
他一腳踢開小桌,桌子翻滾幾下,倒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他長腿一邁,立在她的面前,她低著頭,樣子恭順,只看到見金靴前面的翹頭。
「你最好是不敢,還有本王的事情,若是你敢向別人透露半分,那麼…不僅你脖子上的人頭不保,恐怕你們傅府…」
這人竟用傅府威脅她?她心裡一遍遍地默念,自己是老者,不與他這個後生一般見識。
念著念著,想到自己不再是裴府的老夫人,而是傅家的三姑娘,不過二八年華。她心裡恨得要命,身子卻惶恐地伏低,「王爺,臣女一定會守口如瓶,請王爺放心!」
說得好聽,讓他放心。
他怎麼能放心,這女子頭低得看不清面目,背躬彎著,可脊樑卻挺得筆直。她的心裡不知在打什麼主意,陰奉陽違,好大的膽子!
要不是她的血還有用,現在他就能一劍刺死她!她最好以後安安分分的,否則別怪他心狠手辣!
「本王誰也不放心,你記住,本王會派人盯著你的,你最好安分些!」
她心一沉,從今往後的日子怕是有些不好過。七王爺真派人監視她,她會不會行動受制?還有他說的話沒頭沒尾的,怎麼扯上她安不安分?他們不是在說保守秘密的事情,她安不安分和這事沒有關係吧?
再說,他憑什麼覺得她不安分?
她一輩子本分守己,縱使沒有夫君的憐愛,仍然恪守著為人婦的本分。替裴家操持後院,沒有一絲逾越,還不夠安分嗎?京中人人誇她德行嫻淑,待人接物端莊有禮。不嫉不妒,為夫君納妾養庶子,無怨無悔,賢惠大度。
她現在想來,就是因為她過於安分,才落得孤獨終生的下場。但凡她有半點的異心,就應該早早和裴林越和離,說不定還能尋到一個知冷知熱的男人,過著夫妻琴瑟和鳴的日子。
在她還是少女時,她承認,對於裴林越是喜歡的。那樣長相出眾,謙虛有禮,才情高卓的男子,換成任何一個女子,都會傾心。
他山之樹,往往瞧之更為秀逸,真待你看清全貌,必會失望。
裴林越就是那樣的男子,遠觀時如高山雪松,近看不過是尋常的松柏。他自認深情,一生情系成玉喬,可是她送去的那些貌美女子,他來者不拒。
如此深情,著實可笑。
那些個漫長的寂夜中,她的心一寸寸地冰冷。對於裴林越,她心中的那點喜歡隨著歲月的消磨變得麻木。甚至在他去世時,都感覺不到一點哀痛。
男人的情深,淺薄得令人心寒。
眼前,這個京中有名的痴情漢,他對於自己的亡妻又有多少的真情,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多想反問他一句,她哪裡不安分?
想想還是罷了,她一個七十古稀的老婦,何必計較別人言語中的不對?再說那些情情愛愛,她若掛在嘴邊,還不讓人笑掉大牙。情愛一事,不過是年少時的鏡中花,靜夜下的水中月,太過飄渺。風一吹就散,雨一打就落,還不如黃白之物來得實在。
不安分也好,安分也罷。前世已往,今生不同。若說她的前世是安分的,那麼這一世就讓她做個不安分的女子吧。
她定要和裴林越退掉親事!
今生今世,他心悅誰,會娶誰,都和她無關。
「王爺放心,臣女謹記。」
他們一立一跪,男子高大修長,女子身姿嬌俏。他的眼裡漸收起凌利之氣,慢慢平淡,最後恢復冷漠。
仿佛過了很久,久到她的膝蓋都變得毫無知覺。
耳邊又響起他冰玉相擊的聲音,「你是裴林越的未婚妻?」
她一愣,她和裴林越自小定親,兩家一直以姻親關係走動著。京中很多人都知道他們的事情,王爺問這個做什麼?
「是的,長輩們定下的。」
「你與他倒是相配。」
不冷不淡的一句話,激起她的怒火。什麼叫她和裴林越相配,她和裴林越哪裡相配了?
「謝王爺誇獎!」
他寒冰般的臉裂開縫隙,冷哼一聲,「本王不是在誇你,裴林越是個什麼東西,當不起本王的誇讚。」
她若是順著嘴說裴林越不好,未免顯得她太過阿諛奉承。要是她現在替裴林越講話,那又違背她的本心。
只是七王爺不恥裴林越,為何要說自己和裴林越相配,難道在王爺的心中,她也是十分不堪的嗎?
「王爺,臣女與裴家公子不熟。」
「不熟?好一個不熟!」他薄唇如刀,溢出鋒芒,不恥道:「去年風花宴上,裴林越腰間掛著一個荷包,偶遇成家小姐,成小姐隨意說一句,荷花繡五福,與他身上的衣袍不搭。裴林越當場摘下荷包,投擲湖中。本王問你,那荷包是你繡的吧?」
她小臉一白,當年她情系自己的未婚夫,熬了兩個夜精心繡好一個荷包,懷著嬌羞的心情送給裴林越。哪成想裴林越戴是戴了,就因成玉喬的一句話,丟棄湖中。
這個陳年往事,在她婚後的多少個日子裡,每每想起就恨不得撕碎裴林越那張謙和的臉。
還有七王爺,誰說他淡泊一生的。明明比一般的婦人還有嘴碎,無緣無故的提起這些破事做什麼?
「回王爺的話,正是臣女繡的沒錯。」
「既是你繡的,怎麼又說和他不熟?他是你未婚夫,你不護著她,反倒迫於威脅,違心撇清你們的關係。若是被裴林越得知,不知是否會心寒?」
管他心不心寒?她恰好盤算著和裴林越退親,要真會如此,正合她意。
「一個荷包而已,不能說我們相熟。臣女繡過的荷包多,曾給父親繡過荷包,還給府里的招財繡過荷包。」她恨恨地說著,打定主意,回去後繡上一百個荷包,每個荷包里放一兩銀子,送給京中的乞丐們,就當是積福行善。
看以後誰還拿她給裴林越繡荷包的事情說三道四?
「招財是誰?」他反問。
「招財是臣女母親養的一條雪獅犬。」
「哈哈哈…」他突兀大笑,笑聲肆意。
他大笑過後,心情似是好了一些。長臂一抬,如揮蠅子般,擺下衣袖,「好了,你下去吧。」
衣袖中伸長的手指骨節分明,蒼勁似竹。她記得裴林越的手,白淨修長,指如蔥根,略顯豐潤。她少女時迷戀他,自是覺得那雙手也是無比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