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真相1
2023-09-20 15:39:40 作者: 紅塵斬
顏回隨著放學的人流出了學校大門,便看到右邊車擠車、人擠人的接學生大軍中,有陸見深一員。
他站在幾乎錯不開身的人群中仍舊顯眼,顏回一眼望過去便很好的捕捉到,唇邊不自覺揚起笑容。
但很快,她又想到和陸見深的約定。
知道陸見深是來到抓跟蹤自己的人的,顏回克制著沒有上前,當做沒看到一樣徑直走向人行道。
「顏回。」陸見深叫了她一聲。
顏回有點意外,停住腳步,轉頭去看陸見深。
「我今天沒開車,我們打車回去吧。」陸見深朝她走過來。
顏回左右看了兩眼,在陸見深走到身邊後壓低聲音問,「小叔,你今天不跟在後面了嗎?」
兩人昨晚約好的,今天陸見深步行跟蹤,她照常做公交車。
陸見深沒有開車過來,證明還是記得的,顏回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又要和自己打車回去。
「已經抓到人了。」陸見深說話間,不經意轉頭看向陸程之前停車的地方。
那輛越野車已經開走,胡同里也沒有了偷看女兒不敢露面的那個人。
他收回視線,將書包從顏回身上卸下來,「先回家,我有事和你說。」
顏回聽著陸見深一本正經的語氣,認真點了點頭。
……
到家後,陸見深將今天在胡同抓到陸程,包括三人的對話一字不漏複述給顏回聽。
「就是這樣,餘下的那些,他約了我明天去江吟說,你……」陸見深猶豫了一下,看著顏回,「要去嗎?」
顏回還在消化陸見深那些驚人的話,一時回不過神來,被問到頭上,只是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嘴唇驚訝的微張。
陸見深看著有點心疼,突然知道這些,對顏回來說,即受衝擊,且也未必是好事。
光是陸軒現在的樣子,顏回見了之後都不可能什麼都不想。
還有陸程陰晴不定的性格,誰又知道他明天會說出什麼更驚人的話?
「不想去就不去……」陸見深道,「我一個人去,你想知道什麼,我回來都可以問我。」
「不是不想去……」顏回漸漸回過神來,語氣仍訥訥的,「我只是……」
突然之間反應不過來。
她對陸程沒什麼感情,因為那個人並沒有一點做父親該有的樣子,但相似的容貌又是她和陸程血緣的最好證明。
現在突然知道陸程有雙胞弟弟,而那個人是她真正的父親。
陸軒和陸程是不太一樣的人。
陸軒躲在角落裡偷偷看她。
陸軒想見又不敢見她。
這種想靠近又克制的感覺,如果不是重要的人,是不會這麼矛盾的。
雖然還沒見面,但她能感覺到,陸軒對她,是在乎的。
但也因為這種珍重,反而讓她近鄉情怯的猶豫。
幾番考慮後,顏回鼓起勇氣道,「我和小叔一起去。」
……
江吟是S市近幾年突然火起來的一家茶樓,室內古色古香,環境優雅,陸見深之前在陸氏時,幾次談生意對方都約了這裡。
上次他中招也是在這裡。
仿古的建築,四層樓占地面積極廣,第四層據說只對自家老闆和老闆的好友開放,陸見深一直沒上來過。
此番陸程約見在四樓包廂,陸見深和顏回在侍者的帶領下乘內部電梯上樓,包廂中陸程和陸軒還沒到,侍者將茶具擺好便退了下去。
顏回坐立不安的站起來,朝門口張望。
「進來的時候,我看到隔壁包廂空著,緊張的話,不如你去隔壁聽我們說話?」陸見深問。
顏迴轉過頭,緊張的抿了抿唇,「能行嗎?」
「四樓平時不會對外開放,今天應該是被陸程包場了,不會有問題。」陸見深道,「而且陸軒突然見到你,應該也會很彆扭,不如你躲起來聽,想出來的時候再出來。」
「好。」顏回點頭,去了隔壁包廂。
……
陸程踩著約定好的時間線過來,推著陸軒進了包廂。
陸見深起身,在陸程將輪椅推到桌前的時候,拉開二人面前的椅子。
「小弟真有眼色。」陸程讚賞的笑了笑,俯身將陸軒抱起來。
陸軒很瘦,和陸程那種表面顯瘦脫衣有肉不同,陸軒的瘦是病態的乾瘦,身上沒肉好像只有骨頭,看起來就輕飄飄的。
陸程雙手拖著陸軒腋下,並不費力就將人移到了椅子上。
然後他拉了椅子,緊挨著陸程坐下,朝陸見深頜首示意,「小弟也坐吧。」
完全一副主人模樣。
陸見深懶得與他計較這些,在對面坐下,餘光同時一瞟右側的牆壁——顏回此時應該靠牆坐著,聽著他們這邊的聲音。
「江吟這裡什麼都好,就是四層的包廂都是矮桌這點不好,小軒的腿不方便,就只能坐這間了。」陸程一邊說一邊朝陸軒笑了笑,「其實小軒你更喜歡竹層那間的裝潢對吧?」
陸見深昨天就發現,陸程對陸軒總是很溫柔又很真誠,此時已經見怪不怪,道,「三哥約我出來想說什麼?」
「不光約了你,我還約了小顏回,怎麼,她不來嗎?」陸程勾魂的桃花眼在包廂中掃了一圈,最後落在半掩的門外,「還是她其實來了,只是不好意思見面?」
陸程的洞察力一向好,這並不奇怪。
陸見深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道,「有什麼和我說也是一樣的,我回去後會告訴顏回。」
「哎,真是個害羞孩子。」陸程搖了搖頭,拿起青陶茶具擺上,開始沏茶。
旁邊陸軒欲言又止的看了陸見深一眼,猶豫之後還是開了口,「顏回……不想見我嗎?」
他聲音和人一樣清清冷冷,語氣中透著點陸見深能聽出來的不自信和忐忑。
考慮到他不像陸程一樣煩人,且是顏回的父親,陸見深正色答道,「四哥多慮了,顏回只是有些靦腆,突然見面你們都會覺得尷尬,有些話恐怕當面也說不出口,所以她沒有過來。」
陸軒聞言沒說話,視線垂到桌下。
陸程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煮好了茶,先給陸軒拿了一杯,「小軒嘗嘗,江吟這最好的猴魁,顧先生每次來都喝這個。」
陸見深猜他說的顧先生,應該就是那個面具男人,聽這語氣,這間茶樓是他開的。
本也沒什麼,但顧姓連著江吟二字,不由讓陸見深想起雲山的那個傳言。
這個念頭讓他閃了閃神,低眸間才注意到陸軒端著小茶杯的手,上面有很多疤痕。
憑心而論,陸軒的手很漂亮,纖瘦頎長,骨感漂亮,只可惜被傷疤破壞了美感。
陸程注意到陸見深略帶幾分惋惜的目光,笑著將手搭在陸軒手背上,道,「既要提起往事,不如就從小軒手上的傷疤開始說吧……」
……
四樓的包廂私密性不錯,但牆壁並不是很厚,顏回在竹屋包廂里,身體貼著牆壁坐著,可以清楚的聽到隔壁三人的聲音。
陸見深和陸程的聲音她都熟悉,唯獨沒聽過的那個稍顯清冷的聲音,肯定就是陸軒。
雖然男人只說了一句話,她卻忍不住開始腦補男人的樣子,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陸程已經開始講述往事。
第一句話就讓她頗為震驚。
「我和小軒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但和陸解他們並不是,陸博的母親是陸添海第一個名義上的妻子,陸解的母親是第二任,我和小軒的母親是第三任,陸憂憂只外面一個女明星生的,後來那個女星因為吸毒墜樓,而陸家當時沒有女孩兒,陸添海就把她接了回來。」
而整件事,都是因為陸憂憂這個人回到陸家。
當年的陸程風華絕代,個性也很開朗,相貌極好又嘴貧愛撩,並不是一起長大的陸憂憂到陸家後,一點點喜歡上了這個哥哥。
陸程對陸家每個人都不錯,他亦是陸添海當年最看好的孩子,一直當成繼承人賠養。
反而,陸軒雖然和陸程一母同胞,相貌又相同,但因為少言寡語的冷淡性格,並不受陸添海青睞。
陸解與陸憂憂他們當年最愛欺負的人也是陸軒,因為覺得他總是拽拽的不把人放在眼裡,有陸程的襯托,陸軒的美貌與冷漠都成了刺人的刺,也是惹人嫉妒源泉。
「說來小軒這點倒是和小顏回很像,都面癱著一張臉冷冷的不愛理人,這算不算父女的共同點?」
陸程說著說著,就忍不住跑題,看向陸軒,一臉寵溺的笑不加掩飾,「都這麼可愛,讓人看著就想逗。」
陸見深注意到陸軒在他的注視下耳根泛紅,不自在的將臉撇向一邊。
他心中突然湧起一個驚人猜測,端著茶杯的手不禁抖了抖,還好茶水未滿,不然肯定要灑出去。
陸程繼續道,「當時陸家每個人都喜歡我,陸解雖然比我大,但也跟著我鞍前馬後的討好,連陸博犯了錯都要求我去陸添海面前幫他求情,只有小軒,不愛說話又不理人,可我就喜歡他冷冷淡淡的樣子,他越不理我我越想逗他……」
他說話時一直看著陸軒,一臉春情泛濫的笑意,語氣曖昧中帶幾分調戲。
陸軒終於坐不住了,轉頭冷冷的看他一聲,「陸程,你有完沒完。」
「別害羞嘛,我在向你表達愛意啊。」陸程伸手幫陸軒整了整襯衫領子,頭湊過去在陸軒肩頭輕輕靠了一下,「你從回來後就一直在擔心顏回的事,難得肯認真聽我說話,我當然要藉機表達一下,我有多喜歡你。」
突然,隔壁傳來咚的一聲。
顏回過于震驚以至連人帶椅子摔了下去。
陸見深捏著茶杯的手一緊,一聽就知道這一下摔的挺重,想去看看,又怕陸軒多想。
「隔壁……」陸軒也聽到這聲音,猛的轉頭。
「可能是服務員在打掃。」陸程輕描淡寫道。
……
顏回坐竹製的榻榻米上面爬起來,揉了揉摔痛的膝蓋。
她雖然不在隔壁,但從陸程的語氣和那些話,都能感覺到這二人有些不正常。
最後那句喜歡的調戲,驚的她沒坐穩。
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很快又自我否定了,陸程和陸軒是雙胞胎還是親兄弟還都是男生……男人,這怎麼可能呢?
顏回舒了口氣,準備坐回去。
「小軒不理我,我就每天去撩他,上課撩下課撩回家還能繼續撩,撩的多了,我才發現我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他了。」陸程道。
一聲悶響,顏回屁股沒挨上椅子,又跌坐回去。
這下屁股摔的極痛,不過聲音倒是不大,沒驚動隔壁的人。
僅有一牆之隔的隔壁包廂,陸見深比顏回沉的住氣,還能掩飾的端起杯子,假裝喝茶。
陸軒一張臉從內由外透著粉色,即生氣又無奈的瞪著陸程,「你能不能……」
「不能。」陸程旁若無人的湊上去,在陸軒唇角親了一下,「我想藉機表白一下,你得給我機會。」
「……」陸見深一口掩飾的茶水直接嗆在了嗓子裡。
他還從沒這麼失態過,忙扯了張餐巾擦掉西裝褲上滴落的水珠。
陸軒顯然拿陸程沒辦法,紅著一張臉眼神冷冷的瞪他,「我去別處逛逛。」
「遵命。」陸程毫無半刻猶豫的起身,將陸軒抱回輪椅上,同時非常默契的過去將半掩的包廂門敞開。
「你們聊。」看得出陸軒很囧,但還是禮貌的和陸見深點頭示意,然後才扳著輪椅的輪子,一個人出了包廂。
他操作很熟悉,看得出來腿傷應該很多年。
目送他離開後又看了一會兒,陸程才坐回原位。
「這下可以放心說了嗎?」陸見深瞟他一眼。
陸程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小弟真還真是挺聰明的。」
「就算真的想告白,也不用非要我在場,你只是有些話不方便在陸軒面前說吧?」陸見深不再和他假模假樣,直接切入正題,「接下來要說的,是你喜歡陸軒的事被陸家人發現?」
陸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喜歡小軒這件事,我並不怕被人發現,最初我也掙扎過,不過我很快就認清自己想要什麼,人生在世難得遇到所愛,是男人又是弟弟又如何?想要就能在一起,而既然決定在一起,我便不怕別人的眼光。」
他只是沒想到,陸家的人那麼喪心病狂。
陸程確定自己的心意之後,便對陸軒展開攻勢,原來只是想逗陸軒,看看除了面癱臉不一樣的表情與情緒,後來則是單純的喜歡這個人。
超脫是弟弟與親情的那種喜歡。
陸軒起初並不理他,但奈何不了陸程火力全開的攻勢,他恨一個人,能將人算計的死無全屍,但愛一個人,也能將那個人寵到上天入地。
陸軒習慣封閉自己,除了陸程也沒有別的什麼人交心,在各種柔情攻勢下,他開始漸漸給陸程回應。
好感懵懵懂懂變成了愛情,接下來便是偷嘗禁果般的秘戀,隱秘而令人欣喜,處於戀愛中的兩個一個眼神對視都與旁人不同,紙包不住火只是時間問題。
不過由於陸添海對家人的輕忽,倒是沒發現異常,反而最先發現不對的人是暗戀陸程的陸憂憂。
「她當時很生氣,找我說過也找小軒說過,因為她平時總是一副文弱聽話的樣子,我並沒有當回事……」
陸程說到此處眸色漸深,帶著悔不當初的恨意,「當時年少不成熟,我沒想到她是那麼陰暗的人,她沒把我和小軒的事告訴陸添海,而是把這件事告訴了陸博和陸解。」
如果陸憂憂當時告訴陸添海,陸添海可能半信半疑去找陸程質問,那麼陸程根據他的態度,會做出相應回應,選擇敷衍的隱瞞或者坦白。
事情不會發展到絕路,畢竟他是極會看眼色又極聰明的人。
但被陸博和陸解先知道,事情才真正有了變數。
當時那二人都不服陸程,任誰都看得出陸添海對陸程的喜愛器重,他們懷著忍辱偷生的心情心裡全是嫉妒,知道這麼大的把柄怎麼可能放過?
陸憂憂恨陸軒,陸解與陸博恨陸程,三人商量著將二人分開的方法,被當時在陸家做傭人的顏初雨聽到。
事實證明魅力太強不是好事,陸程相貌惹眼,人又愛撩,不光陸憂憂,陸家當時顏初雨和另一個年紀相當的傭人都喜歡陸程。
顏初雨的感情觀和陸憂憂一樣極端,聽到陸軒捷足先登後怒不可歇,幾個臭味相投的人一拍即合,為陸程設了一個改變他和陸軒一生的局。
陸添海邀請與陸程定了口頭娃娃親的地產總裁一家吃人情飯,地點就在陸宅。
顏初雨在給陸軒送去的果汁里下了藥,陸軒並沒有什麼防備的喝了,陸程又剛好在他房裡。陸程抗拒不了陸軒的主動,兩人乾柴烈火滾到閒上,然後被當場抓個正著。
和仲淺與陸見深的「相親飯」一樣,結果可想而知。
不光陸添海,當時還有娃娃親的富家小姐和父母在場,親兄弟亂一倫的衝擊,情況比陸見深和顏回被陷害時慘烈的多。
陸添海幾乎氣暈過去,叫人把陸軒打了個半死,陸軒被關了起來,陸程則直接送去國外改造。
「我在國外擔心小軒的處境,想方設法回國,奪槍打傷了一個保鏢偷渡,但在碼頭被陸添海抓了回去。」陸程道。
「當時陸添海已經冷靜下來,我是他一直看好的接班人,他雖然怒極,但比起陸家其他人,他仍覺得我最有前途將他的用無數齷齪與殘忍堆積的產業發展更好,他給我選擇,只要我答應把小軒送走,並且永不見面,就能回去,繼續原來的生活。」
「當時的我遠不夠現在的圓滑,分離這種事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我與陸添海分庭抗禮,堅決不同意,陸添海一怒之下,將我關了起來,派更多人看守。」
陸程漂亮的食指在青陶茶杯邊緣輕輕摩挲,仿佛透過水麵看向更深更遠的地方,「人都有私心,陸添海這種人由其自私,他平時就不喜歡小軒,因此在這件事上,連我的那一份,他都遷怒到小軒身上,陸家其他人也是如此,這是我沒想到的。」
「陸博與陸解傷不到我,便報復到小軒身上,顏初雨和陸憂憂那更是恨不得小軒去死,陸添海將小軒關在家裡故意不聞不問,他們便開始折磨小軒。」
陸程越說語氣越重,適時停下,閉了閉眼。
陸見深發現,他那張總是帶笑的臉,第一次失了顏色,笑的咬牙切齒的模樣,帶著可怖的陰森。
「等我好不容易逃出去的時候,小軒已經變成現在的樣子,他們傷了他的眼睛,傷了他的腿,最可怕是顏初雨將小軒綁在床上,對他……」
陸程捏著緊茶杯的手幾乎握成了拳,克制的語氣從牙縫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小軒接受不了這種事,精神狀況很不好,我不得不和陸添海妥協,答應他的要求。」
陸見深不由自主瞟一眼牆壁。
他知道顏回一直在聽,卻無法體會顏回聽到陸程說到此處的感覺。
他一直知道顏初雨不是什麼好人,但沒想到可以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方,為了噁心情敵,不惜親自上陣,對陸軒做出那樣的事。
「陸添海將小軒關在海島,一年允許我和小軒視頻一次,而我需要進公司,為他做事。」
陸程語氣越來越輕,眸色卻越來越深,「在我妥協的第二天,顏初雨發現自己懷孕了,孩子是小軒的。」
「我當時想過把她殺了,將顏回接回陸家由我帶,陸添海看出我的念頭,直接將顏初雨趕出去,並警告我安分。」
「我知道他就是想留下顏初雨肚子裡的孩子,時刻提醒我與小軒之間背叛與隔閡,我不怪小軒,但我的生活都在陸添海的監視之下,不能對顏初雨動手也不能拿陸解他們開刀,只能等。」
等著自己變得強大,強大到可以找到陸軒、帶出陸軒、保護陸軒。
強大到把那些橫在他與陸軒之間的敵人全部剷除,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報復回去,將他們一個不留的收拾乾淨。
為了做到這些,他數著日子忍過了十六年。
想起那段灰暗的日子,陸程覺得胸口悶到窒息。
「顏回你聽著。」他忽然朝右側牆壁的方向看過去,語氣凌厲,「我說過,你的出生是污點也是意外,那是對於我來說,但於小軒來說,他一直覺得你是無辜的,也希望能夠補償你,小軒沒有任何對不起你,無論你想不想認他,我都不准你傷害他,不然……」
陸程危險的眯了眯眼。
「不然你想怎樣?」陸見深打斷了他的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想把顏回也殺了?」
「我有說過嗎?」陸程無辜的聳了聳肩,表情漸漸恢復成平時那種吊兒郎當的樣子,「小弟,你也太護著顏回了,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就這麼認真,真是很有做妻奴的潛質啊。」
「……」陸見深被他最後一句話噎了一下。
「我剛才只是想說,不然……小軒會傷心的,他不是外表那樣冷淡的人,其實內心很敏感。」陸程提到陸軒表情就變成溫柔,笑得如沐春風。
他慢慢靠在身後的椅背上,長臂伸出,屈指在牆壁上敲了敲,用隔壁能聽到的聲音輕輕道,「顏回,我相信你不會傷害他。」
僅有一牆之隔的隔壁,顏回呆然的坐著,聽著,慢慢消化著。
她和陸見深猜到陸程因為怨恨而報復,卻沒想到事情的起因和經過會是這樣。
陸程確實是因為喜歡的人,但那個人不是門不當戶不對的灰姑娘,而是血緣關係的親兄弟。
陸解和顏初雨這些人,也不單單只是拆散和使壞,他們的做法……簡直喪心病狂。
之後陸程又說了一些事,包括他就是讓顏初雨電話變多的那個神秘人,隱藏身份教唆顏初雨,讓她利用顏回去陸家大鬧。
顏初雨是真的愛慘了陸程,哪怕事情過去很多年,依然痴心不改,不放過一點機會。
她覺得如果顏回能以陸家人的身份回陸家,那她回陸家也是早晚的事,不惜後果去陸氏大鬧。
陸添海因為陸程的默認,也覺得顏回並沒有什麼威脅,答應接顏回回去。
陸程走的每一步都環環想扣——因為陸憂憂不知道顏初雨當年對陸軒做的事,顏初雨去鬧,他又肯認下顏回這個孩子,再看到顏回與陸程相似的相貌時,陸憂憂毫不懷疑顏回是陸程的女兒。
明明當年都是求而不得的人,卻讓顏初雨橫刀奪愛,哪怕陸程不愛顏初雨,哪怕那二人只是一度春風,已經偏執到一定地步的陸憂憂都覺得受不了,自是不可能放過顏初雨。
而在顏初雨鬧過一場後,顏回有了「歸宿」,也不至於在母親死後無家可歸。
聽著陸程一直往下說下去,顏回漸漸明白,雖然這個人對自己做過很多惡劣的事,但他內心其實是矛盾的。
他恨自己是顏初雨的女兒,但也會因為陸軒而包容。
陸程曾想過借陸憂憂的刀殺人,但在最後關頭還是捨不得陸軒回來後難過,及時電話叫走了陸憂憂。
顏初雨的不擇手段,陸憂憂的偏執,陸博的戀童,陸解的趨炎附勢,他針對每個人,了解每個人,然後將每個人送上絕路。
陸程並不忌諱說這些事,反而像是有快感,一路對陸家每個人復仇的過程,從他嘴裡說出來,帶著解恨的愜意和得意的自信。
直到陸程說完,已經是二十分鐘後。
陸軒還沒回來,估計是怕陸程見到他後又亂說話。
陸程喝了杯喝茶潤喉,從久坐的椅子上起身,慢慢舒展了一下身體。
「小軒還沒回來,我出去看看,小弟可以趁這段時間和小顏回好好想想,一會兒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小軒。」
他說完,就轉身離開,從頭到尾都是那副從容淡定的模樣。
陸見深卻有很多不解。
陸程的話在側面上給陸家近兩年發生的事一個解答,但仍有很多事解釋不了。
如他所說,陸解、陸博、陸憂憂與顏初雨聯合害陸軒,這是他不擇手段也要報復的原因。
陸添海雖然沒直接參與,但可以說是始作俑者,但是陸依銘呢?
按時間推算,當年陸依銘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能與陸程結下什麼仇?
阮紅就更加扯不上關係,陸程並沒有提到當年的事她有參與。
退一步來說,就算是恨屋及屋,那陸依凝為什麼又沒有被報復?
「小叔……」陸見深想的投入,不知不覺顏回已經走到他身邊。
他抬起頭,看著顏回,略一思考便明白顏回的意思,「你想認陸軒?」
「我……」顏回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我想見見……他。」
「陸程剛出去找他,應該還沒走遠,我們出去看看。」陸見深起身道。
二人一同出了包廂,剛好陸程推著輪椅從走廊盡頭處的電梯裡出來,遠遠打了個照面。
顏回雖然想見陸軒,但沒做好這麼快就見到的心理準備,腳步頓了頓。
陸見深便也隨她停下。
對面,輪椅上的陸軒明顯比顏回還要緊張,其中又夾雜著意外、尷尬、驚喜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表情非常一言難盡。
還是陸程笑著打起了圓場,「小顏回這麼快就來了?是來見小軒的吧?怎麼還不過來打個招呼?」
說著,推著陸軒往前走了過來。
兩相距離隔了不到二十米,不斷縮短的距離明顯讓陸軒更緊張,手伸到旁邊擋了下輪椅的輪子,制止的叫了一聲,「哥……」
陸程好久沒聽到他帶著慌亂的聲音,無奈的笑了笑,同時也聽話的停了下來。
顏回看著輪椅上的陸軒,從那張與陸程相似臉,再到白色眼罩,手上的傷疤,無法行走的腿……
她鼓起勇氣,慢慢向前走去。
陸見深沒有攔也沒有跟著。
他知道顏回雖然年紀不大,但很多事上的成熟主見不輸大人,無論是要見陸軒,還是要認陸軒,都是她已經做好的決定和選擇。
顏回走到陸軒面前,動了動唇,卻沒有出聲。
她突然不知道該叫什麼才好。
爸爸兩個字她一時叫不出口,叔叔又顯得太疏遠,怕會給陸軒一種她不想認他這樣的父親的感覺。
「顏回,叫爸爸。」陸程笑著催促道。
「不……不用。」陸軒在顏回開口之前擺手制止了。
他看著顏回,「我沒有逼你的意思,我今天來,只是……只是想看看你,你要是不想見我,我就離開。」
「沒有!」顏回趕緊道。
她到現在才更深刻的感覺到陸軒對待她是珍重而自卑的。
或許是因為多年虧欠,又或許是因為和陸程之間的事。
他話雖然說的灑脫,但不小心暴露的表情卻帶著是小心翼翼。
她在顏初雨身邊小心翼翼的生活那麼多年,又暗自喜歡了陸見深那麼久,對這種感覺再熟悉不過。
「我沒有不想認……」顏回不迴避的看著陸軒,「我只是突然……不習慣改口,而且……」
她看了看陸程,又回頭看看陸見深,最後征尋意見的目光落在陸程臉上,「我能和……單獨談談嗎?」
陸軒臉上露出一點欣喜,極淡而不意察覺,外人可能都注意不到,但陸程看的分明。
他笑著朝顏回點點頭,「當然能。」
話落調轉輪椅,將把手交給顏回。
「我自己來。」陸軒明顯不好意思,伸手擋了一下。
「沒關係。」顏迴繞開他的手,推著輪椅微微調整了一下方向。
離開前,她回頭看了陸見深一眼。
陸見深朝她點頭微笑。
顏回最後一點緊張也隨著這笑容消失了。
「樓頂天台上面有花園,你們可以去那轉轉。」陸程提議道。
「好。」顏回點點頭,推著陸軒朝電梯走去。
等電梯門合上,向上的指示燈亮起來,陸程從那邊收回視線,朝陸見深笑了笑,「小顏回和小軒不在,我們也該找點事,我還有個故事想講給小弟聽聽,小弟可願意聽?」
「洗耳恭聽。」陸見深道。
「那真是好。」陸程朝他走過來,「不過這個故事,要配合主人公才更容易聽明白,有個人想帶小弟見見,小弟可願意賞臉?」
陸見深點了點頭。
陸程伸手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一直他身後走廊盡頭,「請。」
說話的同時,已經邁開步子帶路。
陸見深毫不遲疑的跟上去。
他本來也有很多疑問未解,本以為陸程有意隱瞞。
以陸程的性格,他不想說的事,哪怕嚴刑拷打從他嘴裡也問不出來,更何況他也沒有嚴刑拷打陸程的條件。
現在陸程自己願意說,他自然不怕浪費點時間聽聽。
一路跟著陸程七拐八拐,陸見深才發現四層雖然沒有三層面積廣,但也很大,而且像迷宮一樣九曲十回的,很容易迷路。
接連拐了五次,來到一間充滿陽光的房間裡。
這間房和之前包廂那種古色古香的裝修不同,充滿現代化氣息,巨大的落地窗連成片,兩側窗紗隨風清飄。
房間大,但是很空,除了進門處擺了一座銅塑,就只有正中央擺著一架白色鋼琴。
琴蓋開著,上面鋪了滿滿一層金色光輝,折射在每一個琴鍵之上。
陸見深看著這場景,突然想起自己教顏回鋼琴的那個下午。
兩人並排緊挨,手指交疊,顏回突如其來的反常……
或許在那時候,顏回就意識到了?
「小弟。」陸程還在往裡面走,走到中途發現陸見深沒繼續跟上來,回頭喊了一聲。
陸見深回過神來,跟了上去。
這間琴房一樣的房間裡面還有房間,一塊大的單向可視玻璃,白色的門與鋼琴是一樣的顏色,有點像錄音室的監看室,面積也和賓館的房間差不多大。
陸見深走進去後,陸程轉身帶上了門。
「小弟坐。」他指了指玻璃前的椅子。
陸見深坐了過去。
玻璃正對著那架鋼琴,從外面看不到裡面,但從裡面看外面可以非常清楚。
「小弟可還記得關於雲山的那個傳言嗎?」陸程走過來,但沒有坐下,雙手插口袋倚靠在玻璃前,居高臨下的看著陸見深。
陸見深迎著他的目光,點頭道,「記得。」
「其實,傳言是假的。」陸程眯了眯眼睛,「那位顧江吟先生,並不是登山失事,而是被人害死的。」
陸見深有些驚訝,隱隱有預感陸程要說出什麼比陸軒更驚人的秘密。
「想害他的人,就是陸添海,但他沒有死,拼著一口氣活了下來,為了他的妻子,也為了他的……孩子。」
陸程說完這句話,外面房間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男人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半邊臉上戴著金色面具,步伐緩緩的走了進來。
在他身後,跟著一位身形窈窕的女人,一身旗袍優雅古樸,長發挽髻,斜插了一根花樣簡單的白玉釵,面色清冷鳳眸冷艷。
是失蹤一個多月的柳眉。
陸見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外面一男一女,雖然人到中年,但保養得宜,一氣質冷然一優雅紳士,並排在白色鋼琴前坐下。
金色陽光籠罩在二人身邊,美的像一幅畫。
男人側對著陸見深這邊,陸見深能清楚的看到他的動作。
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輕輕一壓,一段華麗的樂章在指下奏了出來。
柳眉坐在他身邊,偏頭微微仰著下巴,帶著一臉崇拜與愛慕的凝視。
她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陸添海,對陸添海,對陸家的人,她總是帶著高傲的漠視,包括對陸見深。
有那麼一瞬間,陸見深想到了什麼,卻又完全不敢相信。
這個猜測推翻了他二十多年以來的認知,冷靜如他也不禁開始變得茫然起來。
「從前,有一位知名企業家,與一位女星相戀。」陸程毫無預兆的突然開口,食指輕輕點上玻璃,和陸見深一樣,隔著玻璃看著外面的二人。
「女明星雖然僅僅出道一年,但因為過人的美貌和獨特的氣質,迷倒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一位追求者,特別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