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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5:24:40 作者: 青檸兒酸
    他敲擊沙發扶手的手停了,將審視打量的眼神從溫白榆身上挪開,又投向剛才他看的天幕。

    而此時本就朦朧的月,被薄雲稍稍覆蓋住了一角,天際便愈發暗淡起來。

    俞書辰嘆了一口氣:「星星知道為什麼哥哥要來你家嗎?」

    溫白榆搖搖頭。

    俞書辰向他招招手,自己往旁邊坐了一些,只空出了一小點的空隙。

    好在溫白榆雖然在長個子,但是沒有長體重,勉強擠了進去,月亮沙發往下陷了一下,又被俞書辰的大長腿推得緩慢動起來。

    溫白榆的腿挨著俞書辰的腿,只隔了一層薄薄的睡褲,挨了一會能清晰感受到對方的溫度從睡褲的縫隙里滲透進來,傳到自己的皮膚上。

    這讓他原本就緊張的心臟跳得更加的激烈。

    聽覺被自己的心跳聲支配,天地間的聲音如海潮一般急速向後退盡,他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穩定下來,讓自己去聽哥哥說話。

    「因為哥哥沒有家了,叔叔阿姨因為過去的情誼,收養了我。」他的聲音還是很平淡,沒有讓人聽出多大的悲傷,但溫白榆還是聽出了他平淡表象下的千瘡百孔。

    他用手去揉溫白榆的頭髮,剛洗過的頭髮還帶點兒潮氣,柔軟的,帶著點洗髮水的香味,「傻瓜,你怎麼看起來比我還難過?」他還能笑一笑,「其實沒什麼好難過的。」

    他用輕鬆的口吻敘述出來:「原本我們家比你們家還要有錢一些吧?中考結束後,我們搬了家,我也沒再繼續讀燕升,可惜,沒多久,我爸就沾上了堵癮,家裡的錢,公司的流動資金,不動產,房子,最後他甚至想抵押我和我媽,輸了喝醉了還舉著凳子打人,我每回回家都只能看到一片狼藉,和狼藉里渾身青紫嘴角是血的我媽。」

    「他不清醒的時候,連我也打。」他停頓了一下,似乎覺得這是個十分丟臉的回憶,「哥哥學過跆拳道,幾下就能把這個醉鬼制服,但他趴在地上的時候會慟哭,我媽就心軟了,他又去打我媽,還撕破了我的考卷。」

    「他說,學的好有什麼用呢,賣不出好價錢。」

    溫白榆眼睛裡的那點濕意漸漸變成了潮氣。

    他眼前仿佛出現了這樣一個哥哥,在日漸壓抑的環境裡,從一個溫柔的明媚少年,變得沉默寡言。看著不反抗活在暴力下的母親,以及想幫忙壓制卻被母親阻止的充滿赤城漸漸冷卻的心。

    所以,剛來家裡的哥哥雖然還是用溫柔包裝了自己,但他對生活早已失去了熱情。

    上課睡覺,消極怠學。

    「他欠下了高額的賭債,又終年酗酒,身體撐不住,在醫院裡走了。」他停了一下,似乎在尋找措辭,「他走了,我媽的身體也轉眼就不行了。她的病雖然難治,但還有希望,可她放棄了。那天,我記得下著雨,下得特別大。我問她,愛情重要還是我重要。」

    懸掛沙發平穩下來,俞書辰沒有再用長腿推動。他的眼睛裡面沒有焦點沒有情緒,「她最終選擇了愛情。」

    溫白榆眼睛裡的潮水還是涌了下來,怕被俞書辰看見,刻意扭過了頭,留一顆毛茸茸的後腦瓜。

    他平息了一下心情,自覺這時候的哥哥一定是想聽自己說點什麼。

    但還沒等他說話,他的後背就抵上了一片溫暖結實的胸膛上。

    「讓我抱一下。」

    大概是打開了話閘,又或者是夜色太美,俞書辰的臉埋在溫白榆的頸窩裡,說出了藏在他心裡很久,從來不會對人出口話。

    「我是個不被需要的人。」

    溫白榆有些急了,也不擦他掉下來的金豆豆了。忙想轉身去說點什麼。

    他從來沒見過哥哥有這樣脆弱的一面,脆弱的好像他用手肘往後一擊,他就會碎了。

    「沒……沒有的,我很需要你。」溫白榆說到這兒停了一下,意識到什麼,連忙打補丁,「我們家,爸爸媽媽姐姐都需要你的。」

    溫白榆能敏銳的察覺到俞書辰心情的低落,他的心便陷進去一塊,變得很柔軟。

    他像對待小孩一樣,雙手在俞書辰的背上輕輕地拍,連聲音都是輕柔的,「我6歲的時候,去後塘玩,那時候沙灘上有那些小小的沙蟹,到處都是洞,我們一群小孩拿著瓶子在洞裡比賽誰撿的多。當時我落後好多,撿瘋了,潮水來了都沒發現。」

    溫白榆說的緩慢。

    儘管俞書辰知道現在的他好好的在自己面前,但聽到這裡,雙手還是無意識地攥緊,「後來呢?」

    「當時我都懵了,眼見著潮水離我越來越近,」溫白榆對當時的場景還有些記憶猶新,「一個大人跑下來,將我夾在肩膀上,一個箭步上了岸。」

    「我從肩膀上下來的時候,潮水已經漫過了我站立的地方向遠處去了。」溫白榆笑起來,「就差幾秒。」

    「這事到處都傳遍了,回家後,媽媽一直掉眼淚,爸爸拿著鞭子一下子抽在沙發背上,可能是氣狠了,鞭子被彈起,餘力打在了我的手臂上。那時候我驚魂未定又被爸爸不小心打到,哭得很厲害,晚上就發了高燒,那時候我也覺得沒人愛我了。」

    溫白榆覺得思緒有些亂,他忘記了想告訴俞書辰這段經歷是為了表達什麼。

    特別是,俞書辰放開他時,腦袋從脖頸里退出來,柔軟的唇瓣擦過他敏感的脖子,他的腦袋便像是老舊的機器被鏽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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