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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5:23:03 作者: 墨書白
    桓衡愣了愣,謝子臣在一旁淡道:「還不去?我沒你想得這么小氣。」

    「謝謝……」桓衡點了點頭,隨後跟著染墨,疾步朝著後院走了過去。

    謝銅給謝子臣端過茶水,謝子臣抬手抿了口茶,皺了皺眉頭。

    「大人,」謝子臣成了婚,謝銅也跟著大家叫起大人來,有些猶豫道:「您不去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謝子臣板著臉:「阿嵐想見見魏華,我去看什麼?」

    「原來您不是真的讓桓大人去見夫人啊……」

    謝銅恍然大悟,謝子臣幽幽瞟了謝銅一眼:「我沒你想得這麼大方。」

    如果不是怕蔚嵐知道魏華到了家門口沒能相見,他絕對不會給後院通風報信說魏華和桓衡來了……

    單獨見魏華太引人注目,只能連著一起見桓衡了。

    蔚嵐昨晚鬧狠了,事後才覺得疼,大清早起來,就在床上休息。聽到魏華來了,便趕忙起身,洗漱過後,躺在床上等著兩人。

    謝府沒準備她的衣服,她就套了謝子臣的袍子,頭髮隨意束了個冠,斜靠在榻上,靜靜等候兩人來。

    兩人進屋後,丫鬟們本來打算立個屏風,蔚嵐淡道:「不用了。」以後,便直接傳兩人進來。

    桓衡進入屋裡,聞見蔚嵐慣用的薰香,他一時竟有那麼些想哭。

    蔚嵐躺在床上,隔著床簾看著他麼二人,隱隱約約能看到簾後那人的風姿。

    「多年未見,君可安好?」

    她看見桓衡帶著魏華跪坐下來,解釋道:「昨夜孟浪了些,今日修養,讓二位見笑了。」

    桓衡、魏華:「……」

    桓衡整個人臉色都變了,沙啞道:「你無須提醒我這些。」

    蔚嵐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阿衡,你還走不出來嗎?」

    「我要從哪裡走出來?」桓衡抬眼看著簾後的人,捏緊了拳頭,認真道:「從你的世界走出來,還是從過去走出來?」

    蔚嵐靜默不語,片刻後,她淡道:「這並沒有什麼不同。」

    「阿衡,」她伸出手來,那素白纖細的手,仿如女子一般,落在桓衡的頭上:「你永遠是我弟弟。」

    「我在你身上耗費了快十年心血了,阿衡,你不要辜負我。」

    「怎麼算辜負?」

    「當你有了其他心思,」蔚嵐的聲音平淡,卻帶著讓人為之顫抖的殘忍:「這就是辜負。」

    第106章

    蔚嵐的話讓桓衡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她的手落在他的頭頂, 仿佛過去一樣, 這麼居高臨下看著他。

    他那麼想抓住她, 想把她的手握在手裡,可是卻仿佛有一道天塹, 隔閡在那手掌與他之間。他不想在她面前哭出來,也不想再像一個孩子面對她, 可他卻忍不住, 在她手下紅了眼眶。

    只是這麼一個動作,就讓他覺得, 整個人都疼起來。

    這個人再也不屬於他了。

    亦或者說,這個人從未屬於他過。

    她曾經差一點就拉住他的手了, 他差那麼一點,就曾經可以握住她。當他回顧往事,尋著她走過的路一路走去, 他便明了,原來這個人,也有曾經這樣靠近他的時刻。

    她不是沒有將手伸出來過,只是被那個幼稚的、軟弱的、看不清周圍的自己, 以著那樣可悲的方式,倉皇推了出去。

    他怪不了誰,所以才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再也無法忍耐,一把握住對方的手,將那臉埋在那溫熱的手心, 嚎哭出聲。

    「阿嵐……阿嵐……」

    他叫著她的名字,可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不會原諒他,也不會再隨他去北方了。

    蔚嵐靜靜看著面前嚎啕大哭的少年,心裡竟也有些酸楚。

    這個人她從十二歲到如今弱冠之年,一直當親弟弟一般寵著愛著,哪怕是中間有了那麼幾分心思,斬斷那些心思之後來看,那似乎是早已成為習慣的寵愛和憐惜,也無法割捨。

    沒有人會對一個孩子有太多的怨恨,更何況他們之間……也談不上什麼怨恨。

    她曾在年少時看著他俊美的面容幻想過他長大後的模樣,她想他應該是個意氣風發的將軍,應該瀟灑來去,俊美無雙。應該放肆桀驁,想要什麼,就取什麼。心如澄湖清溪,眼如日月星辰。與他們這些玩弄權勢,隱忍不發的政客截然不同。

    無論多少年歲,他都可以一如少年,笑著喊那麼一聲,阿嵐。

    可是當他真的長大後,他當真如她所想那樣,成為了一個俊美無雙的青年時,他卻再無法如少年那樣心思單純,天真無憂。他跪在她身前,仿佛握著最後救贖一樣握著她的手,嚎啕出聲。

    蔚嵐心裡一陣陣揪疼,那種感覺仿佛是曾經看著細心擦拭的珍寶,被這世間摔得破碎不堪。

    她嘆息出聲:「阿衡,莫要難過了。」

    「你已是天下兵馬大元帥,這樣哭,是要被人笑話的。」

    「就一會兒……」桓衡沙啞出聲:「阿嵐,就一會兒吧……」

    「阿嵐,北方要安穩下來了,我像你當年對我講的那樣,我會做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男人。我將北方系在我身上,我將我的家人、我的家族系在我身上。我沒有任性,也沒有推諉。」

    「我會平定北方,將帥印拿穩在手裡。」

    「你做得很好。」蔚嵐眼裡帶著疼惜,這並不是她當年想讓桓衡走的路,可是他選了這條,或者說被逼著走上這條路,也就只能義無反顧。

    「阿嵐,你別說話。」桓衡抬起頭來,注視著蔚嵐:「讓我說完吧。」

    「你離開北方這些年,我走過了你所有走的路,去過了你所有去過的地方,問過了所有和你交談過的人。我把你的痕跡都找了一遍,在我所能做到的地方。」

    「我知道當年我做得不對……」

    「我知道是我太軟弱,太幼稚,太不顧後果。可我一直拼命想,你總是愛著我的。阿嵐,你這樣的人,看著風流瀟灑,但骨子裡認定了一個人,就想著和他相守白頭。我以為你會等我,以為我平定了北方,我長成了你所期望的那個人,我忍受所有你受過的痛,我補償了你所有的痛楚,那早晚有一日,你會回到我身邊來。」

    「可是阿嵐,」桓衡抬起頭來,注視著帘子里那個人:「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會回來了,是嗎?」

    「是。」

    桓衡苦笑起來,接著道:「你愛謝子臣,是嗎?」

    「是。」

    言語如劍,沒帶分毫遲疑。

    桓衡閉上眼睛,握緊了她的手,沙啞道:「那你還愛我嗎?」

    「阿衡,」蔚嵐淡然開口:「沒有任何感情,是可以分成兩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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