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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5:23:03 作者: 墨書白
    就像那盛京的人一樣,她從來沒有責備他,就連走,都都走得那樣溫柔,沒有傷害過他半分,可是卻總是能以這種,看似與他無關的方式,讓他疼得防不勝防。

    無論他穿多少鎧甲,做多少準備,都扛不住她用那溫柔纏綿,又慢又緩的讓人疼到骨子裡去。

    他微微抽搐,魏華斜瞟了他一眼,淡道:「大人,還去盛京嗎?」

    「去。」桓衡咬牙出聲:「我來都來了,怎麼能見都不見就回去?」

    「大人,」魏華淡道:「您敢見她嗎?」

    敢嗎?

    三年窩在北方,真的只是為了所謂平定北方內亂才不來見她嗎?

    當年他還是少年,他想她,就不顧一切千里迢迢去了盛京。如今他大權在握,誰都管不住他,他想一個人,怎麼就再沒了這種勇氣呢?

    魏華的話落在他心上,讓他渾身一抽。

    他不敢見她。

    再多的言語,都無法掩蓋當年的事實。

    是他先辜負了她。

    「那年也是這樣的。」

    他悠悠回想起過去來,這讓他心裡舒服一些:「那天晚上她從華州回來,不眠不休。她為了我去找糧糙,我留守在城裡。」

    「那時候我很害怕,也很痛苦。我被唐家人欺辱的時候,我滿心滿意都在想,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為什麼離開了阿嵐,我就像個廢物一樣,連唐家都要在踩在我的臉上呢?」

    「是我太無能了,是我太依賴阿嵐了。阿嵐早晚會離開我的,當她離開我,我就一無所有了。」

    「我不能再這麼依賴她,也不能再這麼迷戀她。」

    「我怕我動搖,我太清楚知道自己的脾氣了,我怕我見到她,她一開口,我就會像小狗一樣蹭過去。於是我和唐莫成了婚。那時候我想的都是她,我一心一意想著,要是阿嵐是個女人多好啊。這樣她就可以獨屬於我,我也不用擔心她會離開我。」

    「大人,」魏華忍不住出聲:「無論魏世子是不是女人,她都不可能獨屬於任何人。」

    「是吧……」桓衡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她來了。唐南樓同我說,她在門口站了一晚上。」

    「她很難過吧?」

    桓衡抬手,看著自己的掌心:「同我一樣,難過嗎?」

    魏華沒說話,他聽著桓衡描述著當年,忍不住有種想把這個人從馬上扔下去的衝動。

    「既然都走到這一步,」魏華忍不住開口:「那大人如今過去,還有什麼意義?」

    桓衡沒有說話,許久後,他慢慢道:「不把她經歷過的痛經歷一遍,」桓衡眼中有些茫然:「我又怎麼敢去見她?」

    他辜負她,可他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樣才能償還她。

    他只能想,把她走過的路走一遍,把她經歷過的疼都疼一遍。這樣懲罰過自己後,他才能再次出現在她面前,有資格說那麼一句:「阿嵐,我回來了。」

    他閉著眼睛,不再說話,只是道:「去吧,去見見她。」

    魏華沒有說話,打馬帶他入了京,兩人到了謝子臣在郊外的宅子,只見張燈結彩,大紅的喜字刺得桓衡眼疼。

    「你在這裡候著。」桓衡吩咐他道:「我一會兒就回來。」

    魏華應了聲,看著桓衡攀牆進去。府里沒有任何反應,魏華摸著下巴想----該提醒妹妹,侍衛要換了。

    不過這也怪不得謝府的侍衛,桓衡的武藝本來就是一等一的,躲個侍衛,也不是什麼大事。

    他翻牆來到主院,便聽到了謝子臣的聲音。

    兩人似乎十分激烈,蔚嵐叫著聲,謝子臣似乎用手去捂了她的嘴,讓蔚嵐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別亂叫,」謝子臣壓著聲音道:「再叫就she了。」

    桓衡整個人僵在原地,他捏緊了拳頭,想拔劍衝進去。

    蔚嵐的聲音隱約傳了過來,清冷沙啞的聲音帶了嫵媚:「子臣真美,能娶到子臣,真是在下平生大幸。」

    她的聲音讓桓衡瞬間就有了反應,然而言語卻讓桓衡心裡密密麻麻疼起來。

    他反覆告訴自己,沒事的,床上的話,哪裡當得真。

    阿嵐喜歡他,阿嵐真正喜歡的是他。當年阿嵐拋棄一切去北方,阿嵐辛辛苦苦輔佐的,是他。

    謝子臣不過就是他不在時候阿嵐一個替代品而已,等他贖了罪,等阿嵐原諒他,阿嵐就會回到他身邊來。

    難過是嗎?痛苦是麼?

    沒事的,當年阿嵐也是這麼過來的。

    桓衡大口大口呼吸,趴在屋檐上,聽著裡面的聲音,整個人腦子嗡嗡的。

    他想走了,他一刻都不想留了。每一秒對於他來說都仿佛是在凌遲。

    然而每次這個念頭湧上來,他就會想起來,那年蔚嵐也是這樣,站在門口聽他和唐莫的聲音的。

    他胸腔里無數情緒翻湧,他想拔劍,想衝下去,想去制止這一切。

    可是不行,當年蔚嵐沒有這樣做,他也不能。

    他要走完她走的路,嘗過她嘗過的痛,才有資格,再出現在她面前。

    可是真的好疼。

    桓衡蜷縮起來,捂住自己的胸口。眼淚落下來。

    他感覺自己好像是回到了十歲那年,被凍在雪裡,大雪冷得他瑟瑟發抖,徹骨寒心。

    可這一次不會有人再來找他,也不會有人將他身上的冰雪抹去,背著他從風雪裡走出來。

    他紅著眼眶,壓抑著自己的哭聲。

    周邊的聲音都變得格外遙遠,他只能聽見謝子臣的呼喚聲。

    因為他叫的是,阿嵐。

    這個名字仿佛是某種咒語,無論他怎樣努力隔絕,都能傳到他耳里,他心裡。

    天終於明了起來,陽光一寸寸落下來,那兩人斷斷續續,最後終于歸為了平靜。

    桓衡看著天亮起來,感覺自己仿佛是接受了一場酷刑,終於到了盡頭。他踉蹌著起身,又跳了回去。

    魏華在門口候著桓衡,見桓衡紅腫著眼,跌跌撞撞走出來,他上前道:「大人……」

    「她不會原諒我了。」

    桓衡沙啞出聲,魏華愣了愣,就看見他抬起手,按在自己的胸上,紅著眼看著魏華:「阿華,太疼了。」

    「大人……」

    一瞬之間,魏華似乎感覺面前這個人不是在北方叱吒風雲的元帥。而是當年在長信侯府纏著蔚嵐那個小公子。他內心柔軟下來,溫和道:「大人,回北方吧,大人人生還很長,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桓衡沒說話,他愣愣看著魏華,好久後,他慢慢堅定了神色。

    「我不走。」

    「沒有阿嵐的路,我走不下去。」

    「大人,」魏華皺起眉頭:「荊州那邊……」

    「我知道,」桓衡點點頭:「我見她一面……你讓我就見她一面,我立刻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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