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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5:23:03 作者: 墨書白
阮康成是三皇子的伴讀,但算不上親信,他與嵇韶一貫交好,在學堂時就是如此了。
他的出現,提醒著在場眾人在宮裡共同入學時的點滴,蘇城一時也不由得沉默下來。那時候哪怕是分成太子、三皇子兩批伴讀,然而大家卻總是在一個教室里上課,偶爾還會聚在一起飲酒。
那時他年少,哪怕不大瞧得上他們,但偶爾相處,少年意氣,總還是開心的。
他心中一下微堵,看向面無表情的嵇韶,軟了口氣道:「嵇大人,你回去吧,既然腦子不清醒,朕恕你無罪。」
「多謝陛下!多謝陛下!」
阮康成拼命叩首。
今日的事早已經超出他的承受範圍了,如果不是為了嵇韶,如果不是想著嵇韶也可能跟那個古晨一樣被白綾絞死,他哪裡敢出來?
他向來不是個膽子大的,如今早已經是用了所有勇氣,整個人都在顫抖。
嵇韶看著拼命磕頭的阮康成,卻是笑了,他一把扶住阮康成,淡道:「康成,你不用磕了,我站在這裡,就沒想過活著。」
聽到這話,蘇城冷了臉色,蔚嵐再也忍耐不住,怒喝道:「嵇韶,你退下!」
「你也不用勸我!」嵇韶回過臉去,冷聲開口道:「當年在學堂之中,我就早知會有今日。你與康成是三皇子的伴讀,可我嵇韶,卻是太子的伴讀。太子乃嵇韶的君主,一日為君,終身為君,哪裡有君主被人軟禁,臣子卻還卑躬屈膝跪拜他人之禮?」
「太子殿下是什麼人?他性格寬厚仁善,禮賢下士,對上恭敬孝順,對下關愛親和,今日突然被一道口諭廢黜,諸位不覺得蹊蹺嗎?」
「嵇韶!」蔚嵐咬牙切齒:「你……」
「別打斷他,」蘇城坐在高位上,用手撐著下巴,仿佛看戲一般,微笑道:「讓他說下去。」
嵇韶回過身來,看向蘇城,繼續道:「三殿下你說謝子臣謀害陛下,卻不將謝子臣交大理寺,反而是扣留宮中,將太子軟禁太子府中,這難道不是蓄意陷害嗎?!」
「你說時間緊急,陛下來不及留遺詔,但據臣所知,陛下乃中毒身亡,從中毒到駕崩共有兩個時辰,兩個時辰,難道還不夠有一份遺詔嗎?我敢問三殿下,遺詔何在?!」
「連遺詔都沒有,那玉璽呢?傳國玉璽又何在?!」
「說完了?」蘇城笑著開口,嵇韶冷冷注視著蘇城,蘇城站起身來,慢慢道:「嵇韶,我很欣賞你,在學堂里,我就覺得,你大概是個極好的文人。」
「能言善辯,口舌伶俐,編故事一套一套的。可惜,這是朝堂。」
說著,蘇城冷下神色,大喝出聲:「來人,將他給我拖下去,明日午時處斬!」
「陛下!」阮康成再次開口,蘇城將目光落到阮康成身上,那目光一片冰涼,全是警告,阮康成瞬間失去了所有勇氣,在那目光下不由自主收了聲。蘇城很滿意阮康成的順服,笑著道:「阮大人與嵇大人情同手足,這最後一程便讓阮大人送送吧。這監斬官,就由阮大人擔任吧。」
阮康成面色煞白,然而他不敢違抗,哆哆嗦嗦想要開口接旨,蔚嵐看著他的模樣,不由得嘆息出聲來,閉上眼道:「陛下,這行刑官,還是臣來吧。」
蘇城看向蔚嵐,見她面上全是惋惜,便明了了她的意思。蘇城冷哼了一聲:「既然魏世子爭著要來殺人,那就由你當這監斬官。」
「其他人,」蘇城將目光落到剩下的十幾人身上:「是要和嵇大人一起去死,還是跪下?」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屏住了呼吸,蔚嵐靜靜看著那十幾個人,那些人堅持了片刻,終於還是紛紛跪了下來。
蘇城勾了勾嘴角,看向嵇韶,頗有些遺憾道:「嵇大人,看來今日其他大人,並沒有服用五石散啊。」
嵇韶笑了笑:「畏死者眾,在下對得起自己的風骨,問心無愧,不懼生死。」
士兵沖了上來,抓住嵇韶的胳膊,嵇韶一把甩開他們,撣了撣自己的衣袖,扶正自己的發冠,隨後道:「我自己走!」
說罷,從容轉身而去,仿佛是奔赴一場歌舞盛宴,姿態中滿是意氣風流。
蔚嵐靜靜注視著那身影,無數疲憊湧上心頭。
大概是重獲了一世,心都變得年輕起來。
明明是早應該習慣的場景,她竟然都覺得,有些酸澀難堪。
嵇韶出去之後,朝堂上留下的,都是不會再說話的了。按照平日早朝的模式上了摺子,商議了一下登基大典後,蘇城將蔚嵐留下,而後便散了朝。
蔚嵐跟隨著蘇城進了御書房,一進房中,蘇城便急迫抱緊了她。
「陛下,」蔚嵐一把推開了他,冷聲道:「您這是做什麼!」
蘇城被她推到地上,他爬起來,毫不在意,笑著道:「阿嵐,我當皇帝了。」
「陛下,」蔚嵐冷冷瞧著他:「從昨日起,您就是皇帝了。」
「不……不,阿嵐,」蘇城爬起來,欣喜道:「不一樣的,阿嵐,」他握住她的手:「你會一直站在我這邊的,對嗎?」
聽到這話,蔚嵐明白,蘇城終於是將她看做心腹了。她迎上青年欣喜的目光,不太明白,到底時光是什麼東西,能將當年那個驕傲艷麗的少年郎,弄成如今這副模樣。
「陛下,」她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我是陛下的臣子。」
永遠是皇帝的臣子。
「我知道的,」蘇城笑彎了眉眼,握著她的手:「阿嵐不會背叛我的。」
蔚嵐沒有說話,蘇城想了想,卻是明白了她的顧慮,皺起眉頭道:「你還想著謝子臣?」
「陛下,」蔚嵐冷聲開口:「陛下可否看在魏嵐的面上,不要在謝子臣身上留下終身性的傷害。」
她要一個完好的謝子臣。她沒辦法保住更多了。
蘇城心中有些惱怒,面上卻是笑意盈盈道:「我保謝子臣,魏世子是不是要額外補償我什麼呢?」
他在蔚嵐面前,不大願意用朕這個稱呼。蔚嵐抬眼看他,卻是道:「陛下想要什麼?」
蘇城笑了笑,走上前一步,蔚嵐面色不動,蘇城捏起她的下巴,溫柔道:「世子可知道,這麼多年,我都沒能找到一個人,有比世子更好的吻技。」
蔚嵐皺了皺眉頭,蘇城放蕩隨心,是一個重欲之人,看他姬妾孌寵的數量就知道了。可她沒有想過,蘇城竟是會把想法打到她頭上的。
但想想,蔚嵐又有些理解,當年她對蘇城,何嘗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想法?真是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
如果是當年,蔚嵐自然不會推脫,可能還有幾分歡喜。可是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也沒有了這樣的興致,她想著那個人,思索著對方會生氣、會氣惱,就失去了這樣的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