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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5:23:03 作者: 墨書白
「很明顯,」蔚嵐點了點頭道:「如此殘忍的手段,還在死者臉上寫『天道輪迴,報應不慡』,兇手心中必然有極大的怨憤。死的全是朝中要員,大理寺,兵部,戶部,三個部門看似毫無關係,但其實一旦涉及到邊境的案子,這三個地方會迅速串聯起來,兵部管理軍隊後勤,戶部負責發放軍餉,出了事,他們都是證人和線索。而兇手又給了一朵思歸……」
說著,蔚嵐有些累了:「這大概,是一樁有關北地的冤假錯案。兇手如今回來,不僅是要殺他們,還想洗清當年的冤屈。」
「所以兇手才給了一朵思歸?」
蔚嵐點點頭,用扇子敲著手心。
來了大理寺,蔚嵐迅速調出了大理寺近二十年來所有卷宗,同染墨一起,開始一一查看。她在大理寺查看了一夜,終於找到了一個十五年前的案子。
十五年前,狄傑侵犯邊境,那時候桓家還不像如今在北方一家獨大,北方實力盤根錯節,其中北方一支軍隊,是由永昌侯言旭帶領。言旭的父親是農家子出生,因為軍功卓越封候拜將,永昌侯世襲到言旭,也不過是第二代,在朝中根基不穩,那一年狄傑來勢洶洶,言旭率五萬軍守白城,當時桓松為主帥,按照計劃,要求言旭守城拖住狄傑五萬兵力,桓松在青城與狄傑主力交戰,而後再回頭包抄白城狄傑五萬軍。
誰曾想,永昌侯守城第三天,在敵方第二次發動攻擊時,就棄城而逃。
戰時出逃,按照律法,是要殺頭的大罪,更何況,因為他的逃跑,不僅白城被奪,狄傑五萬軍還立刻掉頭回了青城,一起包抄桓松主力,雖然桓松僥倖跑了出來,卻也導致了大楚那場戰役正面戰場的全面潰敗。
桓松一個人率軍撐住了局勢,也就是那一場戰役,才讓桓家坐大,聲望如日中天。
聖上暴怒,結果這個永昌侯居然還敢回京,回京之前便被當時兵部侍郎張程參奏,一入盛京,直接下獄。
永昌侯在大理寺對自己的行為供認不諱,乞求聖上原諒,他在京中沒有家族,無人求情,聖上憤怒之下,滅了他三族。就連當年他不到六歲的兒子,都沒能逃過斬首的命運。
這個案子由楚臣主審,江曉輔辦,張程參奏啟動,可是,張雲楠在這個案子裡並沒有出現過,蔚嵐不由得有些疑惑。
她將大理寺的老人統統叫了過來,直接道:「這裡可有人知曉當年永昌侯的案子的?」
所有人面面相覷,而後統一給了答案----這個案子當年由楚臣、江曉一手負責,並無人參與。
蔚嵐不由得有些奇怪:「他們兩個人,就辦完了所有的案子?」
「倒也不是,」有一個獄卒道:「那時候幫忙辦案的,後來都被調往了外地,或者病故,或者告老還鄉,如今大理寺中,知道這個案子的,只有他們兩人了。」
都走了,更顯得這個案子有問題。蔚嵐看了看天色,已經是快到早朝的時辰了。
她也有些頭疼,讓大理寺的人散了之後,便起身進了馬車,讓染墨直接上朝。
她在馬車裡休息了一會兒,沉沉睡了過去,等醒了的時候,發現已經在宮門前了,謝子臣坐在她身邊,她靠著他睡著。
「子臣?」蔚嵐有些迷濛,謝子臣嘆息了一聲:「何必如此拼命?」
「就剩那麼幾天了,」蔚嵐笑了笑:「不拼命不行。」
謝子臣抿了抿唇:「查到了什麼嗎?」
「好不容易查到點線索,他們可能和永昌侯有關係,可是如今知道內情的人都散了,正在頭疼。怕是最近要熬著到處找人了。」蔚嵐搖了搖頭,起身道:「去上朝吧。」
謝子臣跟在她身後,她一夜沒睡,腳步都有些虛浮,走了幾步差點摔了,謝子臣扶了她一般,仿佛是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終於道:「何不問問你父親呢?」
「我父親?」蔚嵐呆了呆,隨後立刻反應過來:「是了,十五年前,我父親應在北方,與永昌侯大概也是認識的。」
說著,蔚嵐笑了笑,拱手道:「謝過子臣了。」
「不用。」謝子臣有些僵硬,隨後道:「去吧。」
蔚嵐笑而不語,然而在謝子臣轉身時,目光微微閃動。
早朝沒什麼大事,蔚嵐站在朝堂上,眯眼睡了一會兒,等睡醒的時候,已經下朝了,謝子臣用笏板拍了她一眼,蔚嵐瞬間清醒,跟上了謝子臣。
回了長信侯府,蔚嵐忙去找魏邵,魏邵正在院子裡逗鳥,蔚嵐見他興致正好,上前道:「父親,來幫我一個忙吧。」
魏邵少有能幫上蔚嵐的時候,十分興奮,忙道:「阿嵐要我幫什麼?」
「父親,」蔚嵐帶著魏邵坐下來,終於道:「你可認識永昌侯?」
聽到這個名字,魏邵面色微微變了變,放下鳥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如今我辦一個案子,與這件事有關,若父親知道什麼,還望告知我。」
魏邵沒說話,他想了想,嘆了口氣道:「其實這件事,放以前我是絕對不會說的。不過如今你有出息,我告訴你,你自己掂量著,要不要說吧。」
「永昌侯……當年與我私交甚好。」魏邵說起來,眼裡有了幾分懷念:「我們還是世子的時候就認識了,十五年前,我還是世子,他就已經是永昌侯。他是個特別體貼下屬的好將軍,常和我說,這戰場上的仗,能少死些人,就少死些人。十五年前的冬天,北方遇上百年難遇的冰災,我們前線的將士都等著糧糙棉襖,但你也知道,軍餉這種事,十萬兩下來,戶部走一圈、兵部走一圈、層層往下,到我們手裡,可能也就八千。」
「以往還能忍,可是那一年的確是忍不了了,大家想盡了辦法,像我,也是靠著爹的關係,在兵部有人,所以才拿到了足夠的糧食軍餉。言旭他爹去得早,而且又是農家子出身,在朝廷本來也沒什麼家底的,我其實根本想不出來,那個冬天,他和他的士兵,到底是怎麼過的。」
說著,魏邵嘆了口氣,眼裡滿是愧疚:「他棄城這件事,其實我一點都不意外。我聽說他棄城前守了三天,把百姓全都遷走了,這才走的。他走了以後,將軍力退到後方,立刻馬不停蹄奔往盛京,那時候我就知道不好了。剛好我受了傷,你爺爺就把我送回了盛京,我和他一前一後到了盛京,他先是來找了我。他當時可能也知道情況不好,是私下偷偷找人遞給了我一封信,讓我去找他。他信里同我說,他那一年,軍餉只拿到應有數量的十分之一不到,攻城之時,將士連一把不殘的刀都沒有,冬天寒冷,將士都是跟百姓擠著過活,但饒是如此,也凍死了許多。他來盛京,是陳述冤情,來告御狀的。」
蔚嵐聽著,用手指瞧著石桌,心裡卻已經是憤怒至極了。
她向來知道水至清則無魚,但是她卻是有兩個底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