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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5:23:03 作者: 墨書白
謝子臣卻似乎完全是忘記了這兩百萬,一面吩咐著謝銅準備東西,一面同林夏道:「我要去荊州,我不在的時日裡,你要好好注意長信侯的飲食,如果長信侯有一個人是因為中毒廢的,我就廢了你!」
「是是是!」
林夏嚇得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完全沒想過面前這個少年怎麼會有這樣駭人的氣勢。看見林夏跪下,謝子臣閉上眼睛,察覺到自己的失態。
「公子!」
兩人說話時,謝銅也拿到了消息,他面上有了驚慌,進來道:「公子,探子說魏世子他……」
「她沒事!」
謝子臣睜開眼睛,打斷了謝銅的話,轉身去取自己的東西。只是不知道怎的,謝銅居然覺得,這個一貫沉穩的公子,步伐竟是有些亂了。
林夏呆呆看著謝子臣離開,終於反應過來,轉頭道:「你說世子他怎麼了?」
「我這裡探子傳來的消息,」謝銅皺起眉頭來:「說是魏世子在長平遇到暴亂,被暴民追至懸崖,墜崖……身亡了……」
聽到這話,林夏終於明白了謝子臣的失控,她張了張口,心中一片慌亂,卻是不知道怎麼才好。
若蔚嵐真的遇害了……長信侯府……還保得住嗎?
若長信侯府保不住了,魏華……
她不敢深想,而謝子臣在裡面換著衣衫,聽著他們的話,手微微顫抖。
他一遍一遍告訴自己。
這不可能,怎麼可能。
然而昨晚的夢境卻歷歷在目,蔚嵐從懸崖跌下,就在他面前。她的笑容,她眼裡寵溺又留戀的目光。
謝子臣系上腰帶,慢慢閉上眼睛。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麼軟弱的一個人,有那麼一天,他也會這麼怕一件事。
他不敢出去,獨自一人站在屋裡,他想,他總的加起來,已經活過四十歲了,若還在人前哭出來,該多丟人。
可他又不知道怎麼按耐住心裡那份惶恐,他深吸了一口氣,摩挲著腰上的玉佩,反反覆覆。好久後,他終於睜開眼睛,走了出去。
出門前,他看見王曦、林澈、蘇城都趕到了他門前來。
「這是我王家的令牌,這是林家的,還有嵇韶的、阮康成的,」王曦將兩個令牌交給謝子臣,神色鄭重:「若是用得上,你無需顧忌。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將阿嵐和阿衡帶回來。」
「這是本王的。」蘇城也走上來,將一個令牌給他,臉色頗有些難看:「本王不信她會死,你好好找。」
謝子臣沒有客氣,他將令牌都收進了懷裡,垂下眼眸,啞聲道:「我也不信。」
說完,他抬起頭來,鄭重道:「子臣此去,長信侯府,便勞煩諸位照看一二了。」
「放心吧。」王曦點了點頭:「能照拂的,我們必然不會袖手旁觀。」
「各位今日恩情,子臣沒齒難忘,長信侯府交託各位,來日若有他用,子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謝子臣拱手謝了眾人,王曦這個人他最清楚不過,長袖善舞,如今他雖承諾了,但這朝堂之上,沒有利益,誰又真的為誰辦多少事?若蔚嵐真的死了,誰也不會為了一個死人去得罪別人。
除了他。
好在他活著,給了眾人這個許諾,也是一個姿態。哪怕蔚嵐死了,長信侯府,也有他謝子臣在身後。
聽得他的話,眾人都是心思通透的,王曦點了點頭,嘆息了一聲道:「子臣,你放心去找阿嵐吧。」
謝子臣點點頭,也不在多話,帶上人駕著馬,立刻便沖了出去。
他心裡憋著一團火,燒得如此灼熱滾燙,讓他疼痛不已。他沒辦法停下來,一路日夜兼程,除了必要的日常休息,幾乎是沒有停下來的時間。
他的手掌磨得通紅,全都破了皮,跟著他的侍衛都疲憊不堪,卻沒有人敢多說一句。
五天五夜的路程,他們便趕到了荊州,半夜敲開了荊州城的大門,謝淮匆匆忙忙趕來迎接,一眼就看到了這個風塵僕僕而來的侄兒。
他記得當年在盛京見過這個侄兒,雖然不大受寵,但也是一副乾乾淨淨、面容俊美的模樣。而面前這個人,一襲黑衣染塵,面色憔悴,眼下一圈青黑,明顯是沒怎麼休息過的模樣。
「子臣……」謝淮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他知道謝子臣與蔚嵐關係好,卻從沒想過,當這位少年世子的死訊傳到盛京後,千里奔赴而來的,不是這個世子的家人,而是自己的侄兒。
「她在哪裡?」謝子臣看見謝淮,第一句話,便是這句。
他已經五天五夜沒怎麼休息過了,他睡不著,一閉眼,滿眼就是那個人在夢裡從懸崖里墜落的樣子。他害怕,他惶恐,於是能不睡,他就不閉眼。
他其實已經有些撐不住了,可他總覺得,所有事都得有個結果。他看不起皇帝,但有一句話卻是對的,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他們說她死了,總得有點憑證吧?
於是他沙啞著嗓子,艱澀再問了一遍:「她在哪裡?」
「魏世子的屍首……尚未找到。」
「那你們怎麼敢說她死了?!」謝子臣猛地提高了聲音:「屍首都沒有,你怎能說她死了!」
「子臣……」謝淮嘆息出聲:「那是萬丈懸崖,大家看著她和桓衡一起跳下去的。我帶你去看她的遺物吧……」
說著,謝淮便提著燈籠上前,走了幾步,見謝子臣還站在原地,便道:「子臣?」
謝子臣恍惚回了神,點了點頭,便麻木跟著謝淮上前。
謝淮帶他來了蔚嵐之前住過的房間,推開了房門,有些遺憾道:「魏世子來時,住的便是這個房間。別人將她遺物帶回來,我也不知道放在哪裡好,我想著你大概會來看看,便將東西都留在這個房裡。」
謝子臣沒說話,他一眼就看到了床上放著的那把小扇,和一件帶了血破開的白衫。
那把小扇是他送她的,平日裡,這把小扇就在她手裡打著轉。他還記得,當初皇帝將她召進宮裡,她將扇子讓染墨交給他,於是他同她說,這輩子如果她不是死了,就別把扇子再還給他。
而此時此刻,這把扇子卻完好無損放在床上。
謝子臣沒敢過去,他就靜靜站在床前,看著那把小扇,總覺得片刻之後,那人便會坐在床上,翹著二郎腿,手裡扇子打著轉,然後回頭看他,眉眼一挑,俱是風流,然後用那溫柔又寵溺的口吻道:「子臣,怎的哭了?」
你看,喜歡一個人這樣容易,習慣一個人,亦是這樣容易。
謝子臣低低笑出聲來,不由得後退了兩步,用手捂住眼睛。
謝淮有些擔心,不由得道:「子臣,我知你對蔚嵐兄弟情深,不過,逝者已逝,還是節哀順變才好。」
「兄弟情深……」謝子臣低喃著,嘲諷笑道:「我對她……哪裡是兄弟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