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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5:21:09 作者: 溫尋
    遲巍打開門,示意柳姝進來。

    她站在身後,穿著一件黑色外套,顯然沒休息好,髮絲凌亂,嘴唇乾涸而發白。

    柳姝走進房間,通身的寒氣驅除不少,她轉過身看他:「你可以走了。」

    遲巍一動未動。

    她關不上門,又說:「如果想進來,就幫我燒壺熱水,我渴死了。」

    柳姝無所謂的態度引得遲巍不悅,可他不敢多說,不敢反抗,他關上身後的門,「啪嗒」一聲,連動著的還有她不緊不慢褪去外套的身影,手拿著遙控器調試溫度的模樣。淡淡的香氣充斥鼻尖,耳邊,眼前,全是她。

    遲巍想抱緊她,想把她揉進身體裡,想放肆/吻/她,愛她,想告訴她,他有多麼想念。

    他的眼眸變得深邃,表情決絕不帶猶豫。

    風捲殘雲般湧進來。

    柳姝嚇了一跳,弱不禁風的身體片似的撲到床上,有一陣涼風從耳側刮過,她支吾著,肩膀被他扣緊,毫不費力的從床上翻了個面。

    四目相對。

    他的擔心懼怕坦誠無比,他眸里翻湧著的愛恨不能的情緒,她看得清清楚楚。

    他扣緊她,低垂著眸,鴉羽般的睫毛投落一片小小陰影,他虔誠無比,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靠近、再靠近。

    在她唇邊碰了一下。

    又碰了一下。

    又軟又干,又要命。

    柳姝抿了抿唇,手掌抵在兩人中間的縫隙處,熱息吹拂著她的臉,包圍著她。

    撐在肩側的手掌突然動了動,蹭了蹭她的臉,她瑟縮了一下,那手便拿開了。

    眸里的情緒又變成心疼和難受,就連聲色都飽含著徹夜未眠的暗啞:「你瘦了。 」

    他上她下的姿勢讓她很難受,有些胸悶,還有些頭暈,她用力推他,那力於他而言更像是小雞啄米。他攏得更緊。

    「你先起開。」柳姝咬牙切齒,「我生病了。」

    聽到她說生病,遲巍的眉眼鬆動半分。他撐著身體,抬高一些,又伸手去碰她的額頭,已經不燙了,比正常人的要涼一些。

    燈光照著她的眼,霧蒙蒙一片,他在近距離情況下看到她不悅的表情,冷漠眼眸中的自己,略顯狼狽。

    柳姝有著同樣想法,她在錦溪風吹日曬,他在明城養尊處優,她不想與他過多接觸。

    她眼睜睜看他伸手穿過自己脖頸下,用力一托,兩個人的姿勢變成側臥,依舊面對面。

    「我要喝水。」

    長時間的寒冷令她口乾舌燥,她迫不及待想和熱水。剛才老闆娘遞來的那一杯水她根本都沒碰到。

    「我去燒水。 」

    遲巍起身擺弄水壺的期間,她終於可以坐起來喘口氣。

    本想著出門在外躲幾天,等他在錦溪希望小學待煩了,待夠了,就可以順利掙脫他的禁錮,自然而然的回去工作。

    可遲巍猛不丁逮到她,逮了個措手不及不說,就連剛才那抹惺忪睡意都徹底消散。

    柳姝不動聲色的看了遲巍一眼,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燒水壺那裡,擰開桌子上大桶礦泉水,灌進去,輕輕按下開關,然後轉身,對上柳姝的眼。

    「你什麼時候走?」柳姝問他。

    他居高臨下,頭髮向後掀起,露出光潔的額頭,黑色的眼睛泛著亮,越發深邃。

    「你跟我走嗎?」

    「不跟。」柳姝搖頭。

    遲巍的胸膛高低起伏,呼吸漸漸可聞。他仿佛是憋著一口氣,難以下咽。

    「你知道嗎?」遲巍問。

    「什麼?」

    「程思梁出車禍了。」遲巍一邊看著熱水壺一邊說,「從鹿鎮回來的那天下午,他出了車禍。」

    柳姝不知道這件事,也無法想像程思梁車禍的嚴重程度,她坐在床上,看著遲巍,「嚴不嚴重。」

    遲巍點點頭,側過身體,他不想讓柳姝看到他的臉色。

    「我給你打過電話,你都沒接。」

    柳姝忽略他的話,繼續問自己想問的,「嚴重到什麼程度?」

    「就是——」他說話的時候明顯情緒很低落,柳姝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等他平復,直到熱水壺的水開了,他不緊不慢的倒出半杯,又擰開一瓶礦泉水兌了半杯,才緩緩道,「截肢了。」

    柳姝瞪大眼,身體從指尖開始僵硬。

    遲巍顯然適應了這個話題,給她遞來水,「現在已經好很多了,但是始終不如從前。」

    柳姝接杯子的手有些抖,遲巍幫她抓住。

    半晌,柳姝低聲道:「為什麼?」

    房間陷入長久以往的沉默,遲巍站得筆直,半天長不了口,好不同意嘴唇翕動,很快又緊緊抿住。

    柳姝沉下臉,「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難道是因為她嗎?如果她不答應程思梁帶他回家,他就不會發生車禍。

    可是……

    她一手覆上額頭,實在是難受得厲害。

    遲巍對未來的懼怕被柳姝的難過打破了,他不怕被人唾罵,程家讓他償還,他也接受。可他怕柳姝知道真相後的反應,怕她更討厭自己,更排斥自己。

    但,他更怕柳姝自責。

    就像那時程思南的出國。

    遲巍坐到她身邊,低垂著頭,姿態像是一條落魄的大狗,語氣盡顯卑微。

    他說:「是遲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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