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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5:21:09 作者: 溫尋
「爸。」
電話那邊很安靜,柳行之嗯了一聲。
「最近怎麼樣?」
「和往常一樣。」柳行之說,「你現在是不是在程家?」
「沒。」
「沒在程家?」柳行之問道,「那你在工作室?」
「不是。」柳姝手指頭碾磨著柔軟的床單,「我在我的新家裡面。」
「哦。」
「爸。」柳姝提議道,「你要不要來明城待一段時間?我請假陪你,我現在有車了,也有房子。」
「不去。」
「爸……」
柳行之拒絕的很乾脆,柳姝在想,這個時間點,柳行之應該是剛遛完嗨皮,坐在木椅上看書,他居於小鎮,交通不發達,對於外界的變化和時事新聞一直都有關注。
嗨皮是一條秋田犬,今年七歲。
「你覺得怎麼樣?」柳行之啞聲道,「是你想要的嗎?」
柳姝笑著:「是。」
「你還是不懂,我養你二十多年,你還是不懂。」柳行之語重心長,「名門望族沒你想像中那麼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在鄉下野了二十幾年,你能擔得起?」
「我不知道。」柳姝站起來,走到窗邊,臥室里的窗戶是雙層的,玻璃中間夾著一隻小蝴蝶,莽莽撞撞地頂了幾下玻璃,停在縫隙處休息。
這臨江公館的窗戶縫隙,怎麼會出現蝴蝶。一定是樓下院裡的花要開了,花香四溢。
「但我不後悔。」
「不撞南牆不回頭!」柳行之語氣迫切,「你忘了當年那件事了?他家庭里的彎彎繞繞你能搞得明白嗎?你從小脾氣大,一言不合上手打,你去到那種家庭,能不憋屈?」
「可我現在不一樣了啊。」柳姝伸手拉開窗戶,蝴蝶逃出生天。
柳行之長嘆了一聲,「其實一樣的,你從前解決不了事情,如今做來依舊很難。」
柳姝難得沉默。
這世上總有一個人能讓心悅誠服地啞口無言。
原因有很多。
「以後哭了別回來找我。」
說完這句,柳行之大約想掛電話了。
柳姝小聲說:「不會。」
「你說什麼?」柳行之聲色驟漲,「你現在無法無天了,有錢人可以為所欲為,你連你爸都敢忤逆!」
「爸。」柳姝捂緊手機,焦急地晃動肩膀,「我說我不會後悔啊,哭了還會找——」
「嘟……」
柳行之掛斷電話。
一通電話下來,柳姝挨了頓罵,心情鬱悶不少。
柳行之養她二十四年,無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他從小就沒有把她當成大家閨秀來培養,他教她畫畫,教她攝影,教她漫山遍野狂歡,一輪滑板從鹿鎮南頭穿到北頭,教給她快樂。
她不是柳行之的親生女兒,卻比他親生女兒還要親。
在她心中,柳行之就是父親,所以,她從來沒提出過改姓一說,甚至為了照顧柳行之的脾氣很少談及程家。
她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才回程家的,她是為了遲巍。
站到這個位置,才能夠觸碰到遲巍,更意想不到的是,還能嫁給他。
從領證那天今天之前,柳姝一直心情不錯,不過現在,她有些笑不出來。
遲巍的話牢牢釘在她腦海里。
——你現在是程家千金,也是遲家夫人,在外要撐起門面,不要被人看扁。
旁人說也就算了,遲巍也要提醒她。
她揉了揉太陽穴,去衣帽間拿了件吊帶睡裙,去浴室洗澡。
卸妝的時候,她啪啪拍著自己的小臉,告訴自己振作起來,人生在世,她還從未如此沒精打採過。
她不希望,也不允許自己戰鬥力下降。
……
遲巍回到臥室時,房間裡空無一人。
浴室里有尚未乾透的水漬,盥洗台上有幾根黑色長髮。
他側身朝裡面裡面看了眼,沒人,又不死心的拉開衣帽間的門,依舊沒人。
他拿出手機撥通柳姝電話號碼,放在柜子旁的手機猛不丁響了。
就在他右手邊,才不過五十公分距離,他都沒看見。
在,她沒走遠。
他踩著室內拖鞋走出臥室,房門被他隨手一帶,「咣」得一聲響。
夜深了,燈光映在深灰色地板上,凝聚成璀璨的一點,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地板一閃而過。
「柳姝。」
遲巍跨著大步朝一樓客廳走去。
客廳里燈都亮著,地面一塵不染,朝陽面的落地窗外是如墨如瀑的夜,泛著點點白光,還有一個女人的身影。
酒紅色的吊帶松松垮垮的掛在肩上,手臂白皙清瘦,黑色長髮悉數攏到腦後,露出光潔的臉頰。
遲巍定在原地,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柳姝的半邊臉,看不到表情。
他見她一手抱臂,另一手自然垂下,時不時地抬起,再放下。
如此幾遍來回,他看清她指尖之間的一抹猩紅,黑色之中並不顯眼。
他突然拍了一下胸口,挑著眉,朝門外走去。視線直白得釘在那個深更半夜偷跑出來抽菸散味兒的女人身上。
直到遲巍停在身側,柳姝才有所發覺,她緩緩拱起食指,在細長的香菸上輕點了兩下,抬手含在嘴裡,重新吞雲吐霧。
遲巍的目光從她的臉移到她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