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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4:47:38 作者: 蘇鎏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到來。他的右手,在那場車禍中受了重傷,肌腱終身受損,這意味著他將離開手術台,永遠都沒有機會再拿起手術刀。
當主任向他宣告這個事實時,許哲表情平靜,就像在聽別人的事情。
他接過報告看都沒看一眼,只起身的時候問主任一句:「握不了手術刀,可以握別的嗎?」
「基本生活還是可以滿足的,吃飯換衣服不成問題,做菜可能不行,也不要拎重物。寫字的話剛開始會有困難,時間長了應該還好。」
許哲就「嗯」了兩聲,向主任道謝後離開了醫院。
主任在後面不住地嘆氣。多好的一顆苗子,就這麼突然毀了。不能拿刀的許哲註定不會在醫院待得長久,他為痛失一員愛將惋惜不已。
許哲心裡卻無比平靜,連日來的多番尋找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突然覺得有些諷刺,他這一生似乎一直在尋找。
前面二十年在找孫月瑩,好容易她回來了,趙惜月又不見了。為什麼他在乎的女人,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最終都會離他而去?
一隻手算什麼,現在的他只覺得心都叫人挖去了。
霍家上下一片愁雲慘霧,尤其是兩個女人。霍羽心在哥哥出車禍的第一時間就哭得不成樣子,後來哥哥的命保住了,手卻落下了殘疾。霍家再怎麼財大氣粗,有些病治不好就中治不好。
許煙雨相對更冷靜些,但臉上也沒有笑容。直到丈夫親自去雪梨把兒子接回來,確認他一切無誤後,才開始重新考慮以後的生活。
這些天來,他們夫妻討論的最多的,是兒子將來的發展。
失去了當外科醫生的資格,兒子會有什麼選擇。留在內科繼續行醫,還是換個工作換個環境重新開始?
霍子彥想起許哲小時候畫的那些畫:「不如重新握筆,我記得他小時候左手用得不錯,可以重新開始。」
「做什麼,設計師?」
「未嘗不可。不做設計師就做管理層,他名下股份不少,可以進董事局,參與企業日常運作和決策。咱們的兒子是個聰明人,無論做什麼都必是出類拔萃,你不必為他太過擔心。」
雖是被這麼安慰,許煙雨又怎麼能不擔心。那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卻在這麼多年的共同生活里,早已刻下了自己的烙印。
霍家、孫家甚至莫家,都被許哲牽動著心。
可獨獨他自己,對一切都毫不在意。
他向醫院請了長假,剛開始就待在房間裡,每日安靜地如同一尊雕塑。後來慢慢的開始出門,做些簡單的運動,嘗試著重新融入生活。
他每踏出一步,家裡人都為他無比欣喜。就好像他小時候克服自閉症帶來的影響,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能與人交流的孩子一樣。
他的身上還有重重的殼,但他願意並且努力把這殼卸下。
無論發生什麼,他還是要努力生活下去。不僅僅是為了家人,也為了趙惜月。
他始終不相信,她會就這麼消失於無形。只要她還活著,他就一定會找到她。
除了許哲,還有兩個人也對趙惜月的失蹤焦心不已。
首當其衝的便是趙惜月的母親。女兒無故消失,她如何接受得了,在她看來這一切都是許哲造成的。如果他不私自將她帶出國,也許現在母女兩人還好好地生活著。
她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我好好一個女兒交到你手上,你最後給我帶回來什麼?」
她恨他罵他甚至打他,可到最後除了哭泣也剩不下什麼。許哲承擔了她所有的生活費和醫療費用,包括僱人照顧她的開銷。
他最擔心的是趙母的病情,擔心她受不了刺激舊病復發。好在老天爺還算沒有趕盡殺絕,在等待趙惜月出現的這幾年裡,她的身體一直不錯。定期去做的檢查報告顯示,白血病沒有復發的跡象。
許哲總在想,無論如何總要替趙惜月照顧好她的母親。這或許是他能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除此之外就是齊娜。
在趙惜月剛失蹤的那幾天,她曾來找過許哲。那時候的許哲重傷未愈,對著齊娜連珠炮的責問無法一一回答。
但他清楚記得齊娜離開時撂的話:「許哲,一天不找到她,你一天別想過好日子。」
那是他最後一次見齊娜。就像趙惜月一樣,她突然也離開了自己的視線,從此消失不見。
許哲沒想到,和趙惜月的分別,一晃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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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半球的冬天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八月的某天早上,大概十點左右,趙惜月起床烤了兩片麵包,塗上厚厚的巧克力醬,正要放進嘴裡吃,突然想起沒稱體重,於是放下麵包跑進房裡站到了秤上。
秤完後發現保持得不錯,出來心滿意足將兩片麵包消滅掉,又倒了一大杯奶,一口氣全喝完。
吃飽喝足後她想起昨天沒收信,於是出門到外頭開信箱。隔壁鄰居老太太一大早就忙活開了,細心地收拾著自己門前一小片院子,見了她免不了又要嘮叨幾句。
內容大同小異,無非是要她勤割草,勤除雜草,還要勤收拾花草。趙惜月看看她那充滿生機的小院,再看看自己門前過長的草坪,尷尬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