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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4:43:02 作者: 蘇鎏
    至於逛街什麼的,他們倒是很少去買衣服。凌珠顏是個不怎麼追求打扮的人,平時家裡的衣櫃,也是由母親打理的。凌媽媽對這個女兒有些冷淡,但面子上的工程卻是從來不落下的。每到換季的時候,當季的名牌新款就會一批批地送進凌家,凌珠顏要做的就是試穿一下,留下不錯的,把那些不適合的退回去。

    所以她每次上街,都沒什麼買衣服的欲/望,家裡很多衣服都還沒來得及穿一次,再買就有些浪費了。

    至於段輕鋒,就更不是個會購物的人了。平時在部隊自然有統一的制服,這次難得休假,他那兩個弟弟早就弄了一批四季衣服塞進他的衣櫃裡,還特意教會了他的副官小高怎麼搭配各色衣服,好方面他出門約會的時候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樣的,不至於在女生面前出洋相。

    因為對服裝都沒有什麼興趣,他們約會的時候,大多就去一些人少的地方。比方說商場裡開著的書店,藝術品店之類的。段輕鋒雖然自嘲是個大老粗,卻是個喜歡讀書的大老粗,每次去書店總要買幾本書回去,閒著無聊的時候打發時間看。

    甚至有一次還把凌珠顏約到了療養院見面。兩人在病房外的小陽台上各搬一張椅子,段輕鋒躺在那裡半眯著眼睛休息,凌珠顏就在那裡輕輕地給他讀書。

    當時他們兩人,都有一種老夫老妻的感覺。好像已經攜手走過了很多年,彼此都有了一種相濡以沫的情意。陽光灑在身上溫暖而朦朧的感覺,就像是穿越了時空將他們帶到了多年以後,親身感受那種平靜而安寧的生活。

    凌珠顏的聲音很好聽,輕輕的柔柔的,有著女性特有的磁性。加上她的性子比較柔和,念起來就別有一番韻味。段輕鋒平時在部隊裡,跟人說話都是用吼的,一幫大老爺們也沒幾個聲音好聽的,全都是破鑼嗓子。像這麼柔美的聲音,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

    他當時躺在靠椅里,被這聲音搞得有些昏昏欲睡,半睡半醒之前,以前發生的種種就慢慢地浮現在了腦海里。五年前在海邊的那一次事故,一直在他的心裡留下了深重的陰影,幾乎難以抹去。

    他花了五年的時間來適應這個事實,但真的到他以為釋懷的時候,他才發現,其實他還沒有真正走出來。一點小小的細節就可以勾起對往事的回憶,心頭的那根刺一直扎在那裡,抹不去也拔不掉。

    他也不知道自己眯了多久,只覺得身邊的凌珠顏一直在念著什麼。她淡定從容的聲音一直在耳邊縈繞,似乎並沒有發現聽書的人已經睡了過去。段輕鋒醒來的時候,側目向身邊一望,就看到凌珠顏安靜地坐在那裡,手裡依舊捧著那本書。

    他們兩人之間隔了一小張圓形茶几,上面擺了兩杯水,一杯清茶,一杯清水。凌珠顏每念幾分鐘,就會很自然地拿起她那杯水,喝一口潤潤嗓子,然後繼續往下念。她的整個思緒,似乎已經沉浸到了書中,完全被書中的內容所吸引。

    一直到現在,她已經不單單是在為段輕鋒念書,同時也是在為自己念書了。

    當時大約是下午三四點鐘的樣子,日頭漸漸西斜,冬日的午後,雖然陽光還算溫暖,但也有了幾分涼意。段輕鋒眨了幾下眼睛,透過眼裡的水汽,安靜地端詳著凌珠顏的側臉。她看起來和幾年前沒什麼分別,雖然年紀大了幾歲,但依舊是一臉稚氣的模樣。跟她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就被這張臉給騙了,以為她就是個什麼都不想,完全單純到底的女生了。

    段輕鋒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也被這張臉給騙了。甚至在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判斷。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失算過,他向來都是目光如矩,無論別人想搞什麼玩樣,都逃不過他銳利的眼睛。

    但是在女人這個問題上,他平生第一次失算了。他不僅看走了眼,而且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那個巨大的打擊,在別人看來可能無足輕重,但在他的心裡卻造成了猶如原子彈爆炸一般的威力。段輕鋒生平第一次,開始對自己的判斷有了懷疑,開始變得不自信,開始質疑自己的判斷力。

    這種脆弱而迷茫的心理,段輕鋒一向隱藏得很好,輕易不會讓人知道。他一直覺得自己在這方面做得很成功,直到這一天的午後,看到認真讀書的凌珠顏時,他才重新品嘗到了這種感覺。

    他靜靜地盯著凌珠顏看了很久,突然就伸出手來,繞過了小茶几,摸到了她的耳邊,輕輕地撫了下她過肩的長髮。

    凌珠顏正在專心盯著書本上的鉛字,冷不防讓人摸了一把,身子就微微地顫抖了一下。剛才那一剎那,她突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很久以前曾經熟悉的觸感,一下子又回來了。明明和段輕鋒才相識沒幾天,為什麼總是時不時會冒出這種相似感呢?

    不過她並沒有太過失態,只是轉過頭來,沖對方微微一笑:「怎麼了,睡醒了?」

    段輕鋒這才知道,她其實早就發現自己睡著了。他收回了手,比躺椅里坐了起來,伸展了一下四肢,點頭道:「嗯,已經醒了。午後稍微眯一會兒,精神就恢復得很快。你呢,沒有睡午覺不要緊嗎?」

    「沒關係,我沒有這個習慣。」凌珠顏放下書,看著段輕鋒慢悠悠地喝茶,琢磨著要不要替他換一杯熱茶。

    段輕鋒卻不在意地飲了大半杯,像是在那裡自言自語:「嗯,睡醒了,可以好好考慮婚禮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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