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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4:35:40 作者: 豈川
見他的眼睫在發顫,就知道他在兜攢淚豆子。
她無奈:「湛尋,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像個小孩兒,說幾句就掉眼淚,非得哄著。都是大人了,能別那麼愛哭、耍小性子要哄嗎?」
他現在活像是水做的,越來越說不得,動不動淚潸潸的,有時候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和他正常溝通。
就像今天,因為她在氣頭上,音量頗高,字眼偏凶,他就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有時候她難免沒辦法溫聲溫氣,那他是不是都要因此抹眼淚?
說完她進了浴室,淅瀝的水聲隔絕了外界。
這次,她沒像以往那樣,一見他哭恨不得把他揉進懷裡輕哄著。水珠砸在皮膚上,她驀然有些心墜的慌茫。
等她出來,湛尋已經側躺下,被子蓋過頭,只留出點縫隙透氣。她扯了下被角,「湛尋?」
絨被紋絲不動,他沒應聲。
宋酌嘆了口氣,把四小時後他要吃的藥擱在床頭,替他定好鬧鈴。沒再顧他是否在哭,兀自熄燈躺下,閉眼在腦海里催眠自己:別哄他、別慣他,睡覺睡覺。
凌晨一點四十,鬧鈴準時響起,鍥而不捨。她關掉後探手摸了下身側,空蕩蕩沒人,被窩沁入涼意。
她一下子翻起,按亮床頭的燈盞,橘黃的燈光下,她盯著左手邊不見湛尋的位置,眉間漸漸凝聚。
浴室和衛生間都沒開燈,她去了趟書房,甚至是聽容的房間,但都不見他的蹤影。回到臥室後,想起打他的電話,可他的私人手機正孤零零躺在沙發邊的矮几上。
這說明他沒出門?她稍微安心點。
她擔心因為自己今天的話,令他賭氣離家了。
其實她說的是實話,他真的過分愛哭,她實在有些應付不來,今天趁此說出來也好,只是現下納悶他會去哪兒。
這時,浴室隱隱傳來悶聲,像是在抽泣?
她推開門,打開燈。就見湛尋坐在乾燥的浴缸里,孤零零的,胳膊環抱膝蓋,原本通紅的淚眼被燈光刺得躲閃。等看清是她站在門口,又生生止住啜泣。甚至還胡亂拿手背揩了兩下被淚淌濕的臉。
閃著流光的浴缸沿壁倒映出他的煢影,因為感冒而蒼白的臉,與紅腫的眼睛對比鮮明。
他坐在浴缸里,還不忘穿好拖鞋,只露出截白皙的腳踝。
現在真是記得牢牢的。
她伸手去幫他擦淚,被側頭避開。手心落空,她蜷起五指收回手,柔聲說:「這兒涼,回去吧,嗯?」
末尾是繾綣試探的音調。
從她進來後,他撇低眼沒再看她,聽清她的話,也只是側臉朝她,悶聲悶氣:「不關你的事,我以後再也不在你面前哭。」
這話確實,從她進來那刻起,他就止住了原本斷斷續續的啜泣。
「那你以後就躲在這兒偷偷哭?」她哭笑不得。
他越是這樣,她就越後悔睡前對他說的那番話,嫌棄他太愛哭之類的。
這話他沒搭腔。下頜側靠在膝面,靜淺的眼眸望著浴室的磨砂玻璃,抿緊嘴角不言語。看樣子他真的打算以後到浴缸里來偷偷抹眼淚。
從宋酌站著的角度,垂睫一眼望去,就是他墨發下邊那截瑩白到幾近剔透的後頸,秀頎、脆弱。
而這切都跟她有關,心瞬間軟陷。邁腿要跨進偌大的浴缸里,離他近些去哄他。
他看出她的意圖,冷不丁出聲:「我不用你哄。」
她剛才確實說他總要人哄著,現下他還記著,冷戳戳還給了她。得,她就是自作自受。自己惹哭的人還得自己哄回來。
她當然沒走。要真走了不回頭,估計浴室門一關,他該哭到缺氧了。從盒裡抽出張紙巾給他,「擦擦。」
還在賭氣,湛尋別開臉沒接。
她想替他擦,結果被他單手扯過。紙巾在他手裡捻成團,擲在浴缸外。
垂眸盯著那團滾落的紙巾,她突然明白點什麼。
湛尋的小性子好像都是她寵出來的,他哭,她服軟;他鬧脾氣,她哄;老爺子偶爾數落他,她也偏袒著。然後一步步縱容,到如今在她面前萬般驕縱、半點委屈就掉眼淚。
她一時苦惱,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
要不先不哄?晾著他?
可一想到他在裡邊偷哭,她就揪心似的難受。
「還氣呢?」她去摸他的側頜,想讓他轉過來,「別跟小孩兒一樣較真了好不好?」
不知道哪個字觸碰到他的逆鱗,他甩手拍開她,「啪」的脆響,連他也吃驚,愣愣地看著她泛紅的手背。
她盯著手背逐漸擰眉。
為他那點驕縱的脾性苦惱。
緩緩的,視線里出現只似雪凝白、骨節分明的手。
她掀眸順看向他,疑惑不解。
下一瞬就聽到他別彆扭扭地說:「給你打回來。」
由於感冒鼻塞,說出的話像被捏著鼻子。
她終於找到點裂縫,握緊他的手不松,趁此機會朝他挪近點,嗓音柔得不能再柔,「知道你委屈,我剛剛太兇巴巴了,別躲在這兒了,我們回去吧。」
她輕輕柔柔的安慰,令他的委屈忽然湧上心尖,放大百倍,他又要忍不住抹眼淚了。
「你、你出去。」他埋頭在膝間抽氣。
宋酌伸手半攬他過寬闊的背,讓他的頭抵靠在她肩膀處,手心一路向上,最後拂在他後腦勺柔軟的髮絲間,輕揉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