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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4:35:40 作者: 豈川
    無非是攛掇她和湛尋兩人,這是她能猜到的唯一理由。

    「小酌,你真的不打算和湛尋重新在一起嗎?」果然,湛恪己褪去輕鬆的神色,頗嚴肅地說。

    宋酌聽後,沉凝著沒說話,指甲在皮質的包帶上捏出了一撇兒月牙印。湛叔叔確實是將湛尋當女兒寵的,連他的感情也忍不住操心。

    「不打算。」她吐出口氣,抬頭回答。

    她沒把握接受湛尋撲向她的喜歡和愛意,帶著重量,她受不住。以前因為這個分手,將來就算在一起,也還是會因為這個產生不可調節的矛盾。

    所以她傾向於維持單身現狀。

    「你心裡沒他了?」湛恪己問,「我看不像。」

    剛剛他在偷偷觀察。宋酌急匆匆開門進來病房裡時,目光不是先落在他這個「病人」身上,而是坐在沙發的湛尋。

    兩人位置隔得老遠,互不言語,如果宋酌真的放下了,隨口打句招呼才是最正常的。

    氣氛再一次靜靜凝結,宋酌久久沒有出聲回復,包帶上的那撇指甲印子在加深。長時間的沉默,終於讓門外的人等不下去。

    湛尋將山莊廚房送來的餐盒撂在桌上,碰撞的輕響打碎了凝住的空氣。緊接著他長指靈活,將餐盒的搭扣解下,桌面碼開四五碟精緻的中式早餐,病房裡飄著餐點的淡淡香味兒。

    整個過程都一言不發,結束後,他離開了病房,沒再回來。

    很顯然,連後腦勺都透露出,他生氣了。

    湛恪己朝她眨了眨眼,「不哄哄?」

    下意識里,她是想追上去的。但反過來想,憑什麼?談戀愛時就費盡心思去哄他嬌軟愛生悶氣的性子,現在分手了,還哄什麼吶。這麼一想,她就在原地直直釘住雙腳,搖了搖頭。

    「唉……」湛恪己吁出口氣,「小酌,叔叔也不是真的想騙你過來,只是看著你倆現在的模樣,我實在是著急啊,巴不得能給你倆摁頭摁在一起。」

    湛恪己說著,偷瞧了宋酌一眼,故意弄點事情給她做,省得她想走,「幫叔叔削個蘋果吧,挑個大的。」

    宋酌復把包擱在沙發上,不再是一副要走的模樣。

    小巧的水果刀在她手上,將蘋果皮削得完整又漂亮。碰巧垂眸朝床頭的櫃面上看了一眼,上邊有湛恪己咬了兩三口擱下的蘋果。

    ——瘦小得可憐,果肉上是或直或斜削過的印子,完全失去了蘋果的胖嘟嘟和圓潤,奇形怪狀,有各種意想不到的稜角。

    她埋低頭,輕笑了下。

    這一看就出自湛尋之手,她想起了案板上汁液橫流的西紅柿。

    她大學時重感冒,頭重腳輕,她硬抗慣了,那次也是,遲遲拖著不肯去醫院,一是嫌麻煩,二是抱著感冒吃點藥就能好的心態,覺得沒必要折騰去醫院,還得聞刺鼻的消毒水味。

    結果湛尋來學校找她時,她眼前一抹黑,一頭栽進了他懷裡。

    再醒來時,她躺在病床上,鼻間縈繞著淡淡的花香味兒,才發覺這間病房像個酒店套房,連味道都格外好聞。

    而湛尋,正埋頭,在削蘋果。

    不,應該是在剁,殷紅鮮亮的果皮襯得他白皙的五指十分勻稱漂亮,但動作實在粗暴,蘋果連皮帶肉進了垃圾桶。

    順著往裡一看,很多蘋果都遭了殃。

    最後,他將丑小得可憐的蘋果遞在了她嘴邊,「怎麼也削不好,還好這個沒光剩下個蘋果核。」

    想到這裡,再抬眸看看床頭柜上的那個已經氧化、微微泛黃的丑蘋果,不由地笑出了聲。

    難怪湛叔叔要她挑個大的削,是擔心她同湛尋一樣,把蘋果削得只剩核?

    目光一瞥,才發現湛恪己在盯著她看,像是在琢磨她莫名其妙的笑意。她抿了抿翹起的嘴角,乾咳了聲,又安安靜靜接著削蘋果。

    「小酌,我還是想和你說……說說當年的你們分手的事情。」湛恪己既然看出兩人明明還有感情,就想再推一把。

    想到過去,連語氣都沉緩了很多,

    「你們大四時,叔叔因為心梗進了急救室,湛氏也因為我的病遇到了危機,擔子都壓在湛尋身上,所以他可能那時候格外想你黏你,電話打得很多,也總想你來看他。」

    他知道自家兒子的偏執,咬定了就不鬆口,宋酌受不了他的掌控欲,分手也正常。他說這番話,是在試著解釋分手前那半個月,湛尋病態黏人的原因。

    「他在這些事情上悶不吭聲的,你說說正常人怎麼能理解得了他這樣!」明明說出的話像在理解宋酌,但前半句話又在為湛尋暗暗解釋,果然是親爹。

    宋酌了解他的拗性,他同她在一起時,一個勁兒地歪纏,很少提他的工作或別的。仿佛這樣,自己就會將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她一不留神,蜿蜒垂吊在空中的蘋果皮斷了,落進了垃圾桶里。她竟然開始想,湛尋坐在她病床邊削蘋果時,是什麼心情?

    她似乎總是以「應付」的狀態去面對湛尋的獨占欲,時間一久,渾身都是無力感,甚至會煩躁不堪。

    但從來沒想過,湛尋對她的拗性和黏人,到底為什麼會產生?她搬到逐州市、瞞著第二志願、以及掛斷的電話,現在想想,確實給湛尋造成了一種被推開的感覺。

    他幼年時被忽視的創傷是回到湛家之後,經過長期的心理治療才漸漸平復的。這也造成了他過度缺乏安全感,於是拼命黏緊著她,這樣自己才不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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