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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4:35:40 作者: 豈川
    不過,她眼裡有驚訝。因為湛尋下半身居然繫著條圍裙,灰褐色的簡約款,被他系上倒也很搭。

    這得快十點鐘了吧,他在做飯?

    湛尋淺淺彎嘴笑了下,唇紅齒白的,他的語氣完全就是在和鄰居說話,「能不能借下你的鍋?新家還沒有備這個。」

    明明傍晚他才質問過她,最後還胡諏了一通理由掛斷電話。現在就跑來借鍋,渾然不覺尷尬。

    宋酌不懂他在作哪出,狐疑地點了點頭,從廚房拎出只她沒怎麼用過的鍋,給他。

    恰巧一聲雷轟響,整棟樓都仿佛被震得搖晃,她很清楚地看見了,湛尋的半條手臂小小顫抖了一下。

    她給鍋的動作就不由地慢下來,湛尋像是等不及了,「宋小姐,給我吧,謝謝。」

    「不客氣。」她很快把鍋給到他手裡,脫口而出三個字來敷衍他的客客氣氣。

    本以為能安安穩穩地睡一覺了,可五分鐘後。

    湛尋又來,「你家有鍋鏟嗎?」

    又五分鐘後,

    「你家有鹽嗎?」

    ……

    「你家有碗筷嗎?」

    宋酌最後忍無可忍,直接說沒有!可湛尋就這麼眼巴巴地注視她,一點一點征服她的暴躁、讓她心軟。

    她最後把目之所及的廚房用具,通通借給了他,他一趟拿不完,她還親自抱著一大堆調味品,甚至菜刀都給他拿上了。跟著進去他家,往餐桌上一放,那聲響就仿佛在說:別再來煩我了。

    「今晚真的太打擾你了,要不然留下來吃個宵夜?」湛尋雙手的拇指插進兩側的褲袋裡,看似漫不經心地說。但等待回答時,因吞咽而滑動的喉結,微微暴露了他的緊張。

    她將那些細微的動作盡收眼底,登時明晰了大半。大晚上折騰她這麼久,就是為了順其自然地留她下來吃宵夜?小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明明道行比湛尋要深,但還是不禁著了他的道。

    已經看出他來回借東西折騰的目的,又覺得無所謂。腦子裡想:不就是前男友麼?留下來吃個宵夜怎麼了?他家廚房一半的東西都是自己的!

    重點是,她真的被折騰餓了,餓到沒了分寸。

    她架開腿,像個大爺似的往椅子上一坐,手肘往桌面一支,嘴倒是挺恭謙,「那實在是麻煩了。」

    湛尋臉上淡淡浮現得逞的笑意。他知道,如果直接邀請她來,她是不會答應的,也顯得自己心裡還有她。

    而這樣慢慢在她的的底線上一步一步試探,將她惹毛,她反倒會破罐子破摔,拋開前女朋友這層身份。

    當廚房傳來一陣刺耳的噼哩哐啷時,宋酌換了個姿勢,將翹著的腿放下,托頰坐著,伸長了細頸,眼神止不住往廚房瞅。

    沒過一會兒,裡頭傳來一聲尖銳的「呲啦」,她再也坐不住,拔腿往廚房去,看看到底怎麼了。

    當看到裡頭慘不忍睹的畫面時,她差點要縮回邁進去的腿。

    地板上躺著白瓷盤打碎後的殘渣,地板也濕漉漉的,讓人看著難受;料理台上有許多撒出來的調料,案板上的西紅柿切得汁液橫流。她家的刀有這麼鈍嗎?這西紅柿是來回鋸的吧。

    再看湛尋,正盯著鍋里黑乎乎的玩意兒,緊蹙著烏絨絨的兩道眉,唇角抿緊,大概是在回憶哪一步出錯了。

    見宋酌進來,他隨即是一副萬事都在掌控中的模樣,語氣從容自若:

    「我這裡馬上就好。」

    他原本的計劃是做一份海鮮意面,再配上年份最好的紅酒。以精湛的廚藝征服宋酌的味蕾,好讓她重新認識自己,勾引她的新興趣。

    結果做成了麵糊。沒事,他擦了擦汗,聽說西紅柿雞蛋面最簡單,改做這個,家常又溫馨,宋酌肯定也會喜歡。

    可是,最後,可惡!

    他還是擺脫不了把飯菜做成屎的命運!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當然,在宋酌面前依然要保持優雅得體的微笑,但嘴角很僵硬,看樣子馬上要掛不住了,「你再等一會兒。」

    宋酌心裡透徹,豈會沒看清他早就亂了陣腳?明明在高中烤個牛肉串都能把手燙得起水泡的人,逞什麼強要下廚做宵夜。

    等億會兒也吃不上。

    最後,當然是她輕輕鬆鬆做出了兩碗色香味俱全的西紅柿雞蛋面,用的就是被他在案板上處刑的西紅柿。

    湛尋安安分分,因為心虛而溫順,兀坐在半張餐椅上,小口且安靜地吸溜著碗裡的麵條,不再妄想在她面前賣弄廚藝。

    他一直沒怎麼說話。

    時不時垂著眼睫,斂藏眼底的沮喪。

    她因為暴躁和飢餓而不羈放縱的坐姿,也隨著胃裡暖暖的飽腹感,漸漸變得規矩,甚至感到尷尬。

    跑到前男友家吃宵夜,雖說是他一頓折騰將自己的理智沖翻了、加上主動邀請,但既然自己明明看懂了他藏著的心思,又在斟酌日後該怎麼妥善地回應,那麼該有的距離還是應該保持的。

    她將筷子齊整擱下,「我吃好了,謝謝你的宵夜。」

    此話一出,湛尋登時揪皺了桌布,麵皮紅了一紅。

    明明廚房裡的東西悉數是從她那兒借的、兩碗面是她做的,她卻來謝自己,他如同被這話羞到了,一口麵條梗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客氣。」他搭話時,終於沒辦法再繃成那種冷冰冰的狀態,軟小的嗓音,宛若這兩字在發燙的喉嚨里滾了一遭才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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