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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4:35:40 作者: 豈川
說實話,白梁旭來找她撒著蹩腳的謊時,整個人眉梢吊下,嘴角像是被壓著千斤重,想朝她來個雲淡風輕的笑,結果比哭還難看。所以,她本著他曾照顧小賴的感激之意,跟上來了。
他精神要是沒問題,她也就不奉陪了。
剛走出兩步,身後話音緩慢、哀沉了大半:
「我爸媽離婚了。」終於。
「哦。」算不上什麼大事。
「他們都不想要我的撫養權。」
「嗯。」
「……」
「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嗎!」他跟她說個屁啊,但又很詭異,面對自己的狐朋狗友、成群的兄弟,他強撐、開不了口。但面對宋酌,他卻能脫口而出。
她想了想,「男兒有淚不輕彈。」
「……算了,你閉嘴吧。」他壓根沒想哭好吧!只是憋憋屈屈,想找個人吐露而已,最後找上宋酌。他後悔不迭,這人根本就是讓他再體味咀嚼人情冷淡的。
「你可以在我身上找安慰,我比你慘。」她的安慰太直白。
直白到白梁旭被失重感包圍,那是心虛與自愧。
在他心裡,從最開始,就已把宋酌歸化為自己的同類,她自幼失去雙親,他雙親健在,但就是個擺設。
不同的是,他半頹半廢,宋酌卻渾身韌勁,比誰都看得通透活得明白、整日跟個小太陽似的上進。他甚至想摧毀她身上的堅韌,想親眼看她崩潰大哭的模樣,都說湛尋是瘋狗,他覺得自己也瘋魔了。
但言語的刺激逗弄,對宋酌毫不作用。
漸漸的,他起了惻隱之心,不禁收手,卻收不住心。
此刻,宋酌卻讓他從她的遭遇上找安慰,他低下眼,不敢直視她瑩澈如明鏡的眸光。
早在上學期時,她聽聞到「孤兒」這個詞,還是會不禁掉眼淚,如今卻能夠坦然直視過去。
是什麼讓她堅定了纖薄的背脊,湛尋嗎?
「小可憐,我有被安慰到。」他苦笑說。
「那就好,不過我還是得說,我和你不是同類人。」她坦言。早就看出這廝把自己當做同類,不然怎麼會把這種事和她說。
「我和你不一樣,你太喪。」她說。
「……」要不要這麼直白,他的玻璃心啊。
「也太脆弱。」
「……」碎成渣了。
「也──」被打斷。
「別說了別說了,老子今天就奮起向上,保准和十二點鐘的太陽肩並肩,好了吧!」白梁旭生怕她再說出什麼大實話,忙堵她話音。
「好了。」她點頭,朝外邊走去。
「撲通」,身後的白梁旭雙膝直直跪地。
她聽聲回頭,眼睛眨了又眨,處在驚詫中,不是吧?這就佩服得跪拜了?太草率太草率。
擠了半天才擠出句話:
「男兒膝下有黃金,跪不得。」
「跪你個頭!我腿軟了!快來饞我一把。」他恐高得厲害。
哦,怪不得他一直背對外邊,這么半天都沒換動作,合著是恐高撐不下去,腿軟才跪地的。
「不。」她拒絕,徑直走掉。
他敢騙自己來天台,既然最後沒什麼精神問題的話,就別怪她小心眼報復他。
打開天台的門,樓梯的拐角處,小窗透進柔謐的光線,靜靜淌在挺拔的身影上,湛尋就立在那方小角落,執著地等著。
在見她出來那瞬,冷雋的臉上終於漾笑,純澈溫軟,比糖還甜。
宋酌忽然覺得,自己雖然失去父母,但還有湛尋,這是她和白梁旭最大的不同。
其實,湛尋的安安靜靜等待,都是數次衝動又冷靜的結果,他的手搭在天台那扇門的把手上,幾次想擰開,衝進去,把宋酌拉在自己身旁,不讓她多看別人、也不讓別人多看她一眼。
但這樣會嚇到她。
他最終松落開門把手。
選擇了克制。
就像現在,已經步入高二。
他依舊面對這扇天台的鐵門,在盡力克制不滿。
天台上,宋酌正在督促任恰背書。如今已經高二,任恰終於收收心愿意啃課本,還說要讓宋酌多鞭笞她。
這不,上天台來鞭笞來了。
任恰磕磕絆絆:「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
這次語文小測驗,考到了初中所學的《出師表》,任恰半個字也沒默寫出來,宋酌就讓她徹頭徹尾背一遍。
結果二十分鐘過去,她天空飛過幾隻麻雀、麻雀拉了幾坨屎都記得一清二楚,就是背得缺字少句。
湛尋擰開門踏入天台,瞧了眼還在絞盡腦汁背書的任恰,再看看全心注視著她的宋酌,忍不住毒舌:
「別掙扎了,再怎麼操作猛如虎,排名也是一千五。」
「你可別小瞧我!」任恰憤憤,又湊在宋酌耳邊小說說:「小酌,你可不能親絕色、遠閨蜜啊。」
宋酌無奈,「親賢臣,遠小人」背得磕絆,亂用倒是挺會。
「我們該回去了。」湛尋對宋酌說。
「別別別,我還沒背完呢,小酌你相信我,我這遍絕對背得出來。」任恰跳腳。
就是這個姓任的,他遲早要被她逼得把宋酌捂緊藏在自己的口袋。
「你、背、不、出、來。」他在門外聽過兩遍,都能一字不差默出來了,這人還背得磕巴,仿佛聾啞人在努力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