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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4:16:38 作者: 牛角弓
    石頭叔木然地問他,「你就給他做了?」

    雁輕嘆了口氣,「石頭叔,你也知道,我來濱海是在別人的店裡幫忙幹活的。錦少爺讓我做這些東西,我一開始不答應,可是他串通了別人給我設套,讓我得罪了古玩協會的老前輩,逼著主家開除了我。我沒法子,只能依他。」

    石頭叔沒有說話,似乎還在消化這個消息。

    雁輕又說:「錦少爺跟日本人做生意的事兒,我也不知道老爺當初到底知道不知道,但是杜先生在這邊幫著他,他肯定是知情的。」

    杜雲賢是慕容賀的心腹,雁輕這麼懷疑自然也是有根據的。但是石頭叔卻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老爺是絕對不會做這種忘本的事情的。肯定是錦少爺受了別人蒙蔽……」

    通常情況下,家裡的晚輩出了事兒,老人都會覺得自己家的那一個是無辜的,是被別人家的壞孩子給帶壞了的。石頭叔不知道慕容錦骨子裡是多麼涼薄自私的性子,會這麼想很正常。雁輕沒有接他的話,心裡卻對他這個說法很不以為然。但是他不能說的再多了,說的太多反而得不償失。只要他適時地拋出這個由頭,剩下的事情石頭叔自然會去查。

    石頭叔雖然只是慕容老宅的一個管家,但是在慕容家工作了幾十年的資歷,讓他擁有了跟瓷窯那邊的幾個老師傅不相上下的地位,家族裡的晚輩見了他也都是客客氣氣的,從來沒人真把他當成傭工來看待。而且他和慕容家那幾位頂級的老師傅交情是非常好的,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要比小七一個毛孩子有分量的多。

    石頭叔喃喃說道:「這事兒我得查查。」

    「嗯,」雁輕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石頭叔,如果你查完了都是真的,怎麼辦?」

    石頭叔說不出話來。就算是真的,他能怎麼樣?他實際的身份只是慕容家的一個老工人罷了,能把家族的領頭人怎麼辦?

    雁輕裝模作樣地想了想,「石頭叔,反正我說話錦少爺是肯定不會聽的。要不,你跟老胡師傅說說,讓他們幾個勸一勸吧。他們都是家裡的老人,輩分比老爺還要高,他們說話錦少爺肯定能聽。」

    錦少爺肯定不會聽。這一點,雁輕毫不懷疑。但是老胡師傅是慕容家養了多少年的老師傅,頂尖的手藝人,在家族中的影響力非同尋常,尤其是那些受慕容賀影響至深的老輩人,他們對於這幾個老師傅是非常信服的。一旦慕容錦跟他們撕破臉,那就意味著他失去了家族中老一輩的支持,最重要的是,他從此之後會徹底失去了這些老師傅的技術支持——慕容家的根是燒瓷,最根本的生意也是燒瓷。然而慕容錦留在慕容老宅的時間並不長,他對於百年傳承的古老家族的榮譽感以及所謂的家族生意並沒有那麼深刻的認同感。家規這種東西在他眼裡,只是一些過時的、沉浸在故紙堆里的虛妄,他真的會為了家族在業界的聲譽就放棄唾手可及的巨大利潤嗎?

    一邊是違背家規得來的巨大利潤,一邊是用循規蹈矩來換取家族的支持。慕容錦到底會做出怎樣的選擇,雁輕真的是無比期待。

    石頭叔長長嘆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

    雁輕抿嘴一笑,「石頭叔,不管家裡事情怎麼樣,你和嬸嬸要保重。」

    「你也保重。有時間呢就回來看看我們。」石頭叔覺得自己真是老了,越來越喜歡家裡的小輩們圍在自己身邊。當然這只是他私心裡的一點兒小期望,他心裡也是清楚的,小七是絕對不會回來的。

    雁輕乖乖應了一聲。

    掛掉電話之後,雁輕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他在慕容老宅生活了二十多年,真正關心他冷暖的,除了師父何茂也就是石頭叔和石頭嬸這一對老夫妻了。而今他不僅在利用石頭叔對自己的關愛,更是利用了他對於慕容家族的感情。

    然而慕容錦做的事,並不因為他說或者不說就有所改變。雁輕只是遺憾自己成為了那個揭穿秘密的人。

    而且還是別有用心地揭穿這一切。

    雁輕的心情變差,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有關慕容家的那一切往事,但是直到現在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他根本做不到輕描淡寫地放手。

    只有徹底撕開慕容家偽善的幕布,只有把那個曾經將他推入深淵的男人徹底踩進塵埃里,用他的身份地位、頭頂所有的光環來祭奠自己曾經遭受的侮辱與凌虐,那些靈魂中不停在叫囂的憤怒與哀慟才有可能真正平息。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永遠都是這世間最公正的法則。

    閒下來之後,雁輕想起前段時間在和寬那裡碰到吳老的事兒,吳老說要請他給鑑定個什麼玩意兒。當時自己滿口答應,沒想到出了菜館就給忘了。

    雁輕滿頭汗的給吳老打電話,吳老倒沒生氣,樂呵呵的跟他約好轉天去他堂弟家裡坐坐,順便看一看他家裡珍藏的兩件東西。

    「我堂弟住在鹽水塘那邊,」吳老問他,「鹽水塘你知道不?在蓮花山的東邊,挺遠。鹽水塘周圍零零散散有三四個村子呢,咱們城裡一到夏天總宣傳的荷花節、垂釣兩日游什麼的,說的就是那個地方。我堂弟住青柳村,進城不太方便,但是那個地方景色好,你跟我過去玩一天,咱們倆就當是旅遊了。」

    雁輕被他說的心動,「現在也沒荷花了啊。」

    「看不到荷花,還可以釣魚、摸藕、爬山,好玩的多著呢。」吳老說著,興致也起來了,「我在堂弟家裡還寄存了兩套釣竿,我勻給你一個,咱們倆到時候比比誰釣的多,現釣的魚多新鮮啊,到時候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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