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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4:14:55 作者: 牛角弓
    彌薇翻了個白眼。

    就這齣息!

    「你呢?」葉連江拿胳膊肘碰碰她,「你有什麼打算?」

    彌薇想了想,搖搖頭,「就好好過日子唄,陪陪父母,自己的小工坊認真打理起來……我師叔還邀請我去幫他帶課……就這些了吧。」

    葉連江覺得她說的太輕描淡寫了,而且關於以後的打算里,竟然都沒有提到他。他們好歹也算是經歷過生死的朋友了吧?

    「對了,有個事兒我要跟你道歉。」葉連江臉上露出幾分躊躇的神色。這是經榮昊提醒他才想起來的一樁舊事,不是什麼大事兒,但等魏昭儀的審訊結果出來,這事兒大概就要露餡了,所以榮昊提醒他主動去坦白,爭取個寬大處理。

    彌薇果然被他的話吸引住了,「跟我道歉?」

    葉連江誠懇的看著她,「當初我找上你的時候,你對我一直很抗拒,不相信我的話,也不肯答應跟我合作。後來我就想了個招兒……」

    他撓撓臉頰,露出一點兒罕見的不好意思的表情,「我找榮哥幫忙,讓他的助手客串了一把匪徒。你去找李思彤那次,撞你們車的人就是他……」

    彌薇一下睜大了眼睛。她想起了在去機場的路上遇到的那輛停在路邊的越野車……

    「你個王八蛋!」彌薇一巴掌糊了過去,被葉連江靈巧的躲開了。

    「別激動,別激動,」葉連江一邊躲一邊還大呼小叫的賣乖,「哎呦,別使勁兒呀,當心拉扯到傷口……」

    兩個人一個追,一個躲,誰也沒注意到容慧拎著一袋水果剛從樓下上來。她看著兩個人大孩子似的打鬧,搖搖頭笑了起來。

    沉默了這麼久,她的女兒終於又活回來了。

    彌薇出院回家的前一天,她終於見到了羈押中的魏昭儀。

    這個一貫以來都以光鮮形象出現在人前的驕傲的女人,如今卻頭髮蓬亂,臉頰看上去也有些浮腫。她的眼皮耷拉著,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樣。

    彌薇在她面前坐下的時候,覺得自己頭一次注意到她的老態。她的眼角有皺紋,頭髮也有一多半兒都花白了。

    「魏姨,」彌薇無聲的嘆了口氣,「我明天就要回家了。」

    魏昭儀眼神飄忽,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沒有感知。

    「我現在已經知道你為什麼要來這裡了,」彌薇說:「因為這裡是瓦幫走私線路上最重要的一個中轉站,也是入境之後的第一個中轉站。守住了這裡,就相當於守住了瓦幫在國內的整條生意鏈。」

    魏昭儀的腦袋微微的晃蕩,嘴裡含含糊糊的哼起歌來。

    「我也知道了你為什麼要跟魏冬放不死不休。因為魏冬陽的調查引起了瓦幫舊部的不滿,趙青松明面兒上逼著你同意給冬陽哥一點兒教訓,以平息這些舊部的怨氣。但他背地裡卻是魏冬放的人,他們一開始的打算,就是要了冬陽哥的命。」

    魏昭儀閉上眼睛。

    彌薇慘然一笑,「你大概一直在恨著魏冬放吧。可我卻覺得,害死他的人,就是你。你承諾撫養魏冬放,並將許鷹的財產保管至他成年……你的財富都是因為這個承諾而來。但在魏冬放成年之後,你卻要食言。」

    魏昭儀的臉頰微微抽搐起來,神色猙獰。

    「要不是你的貪婪,魏冬陽何至於被人這樣害死?!」彌薇的眼淚流了下來,「你不但害了他,還害了他的愛人和孩子,就因為你把金錢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比你兒子都重要,老天才會從你這裡收走了你兒子的命!」

    「你胡說!你胡說!」魏昭儀一下子瘋狂起來,整個人撲到了桌面上,像是要隔著桌面去抓撓彌薇的臉,好讓她停下來。

    一旁旁聽的女警連忙衝過來,試圖制服她。

    彌薇也受了驚嚇,有些驚慌的站了起來,向後退開了幾步。她有些悲哀的看著魏昭儀像一個真正的瘋子似的大吼大叫,還拿自己的腦袋去撞桌面,撞的淚流滿面也不肯停下來。

    這一瞬間,她對這個女人終於有了那麼一點兒的了解。

    在這個冷漠的世界上,她沒有真正關愛她的親人,她的父母剝削她,她遇到的所有男人也在剝削她,於是她只能化身為獸,豎起全部的尖刺去對抗這個可怕的世界。

    她不愛她的父母兄弟,不愛她遇到的男人女人,唯有她親生的孩子,得到了她深埋在冰川與岩漿之下的所有溫情——魏冬陽的存在,就是她在這世間唯一的救贖。

    可惜,這珍寶也因為她的失誤而失去了。

    於是,她就徹底瘋了。

    這個時候,海州的生意、金錢,對她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報復魏冬放,毀掉他手裡的這條生意鏈。於是她毫不遲疑的拋棄了海州的一切,帶著自己的親信跑來了這個邊境小城。

    其實,早在魏冬陽死去的時候,她就已經瘋了吧。

    會面的時間不足一刻鐘,但彌薇卻覺得過了很久很久。她走出很遠了,仍然能夠聽到魏昭儀歇斯底里的哭叫聲。

    走廊里光線很暗,她的哭叫聲就迴蕩在這黑暗裡,宛若地獄裡傳來的最悲切的哀嚎。

    有那麼一個瞬間,彌薇覺得自己也變成了地獄裡遊蕩的孤魂,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被這哭聲浸透了。

    她甚至生出了幾分蒼涼的恐懼感,仿佛這黑黢黢的走廊沒有盡頭,她被困在裡面,再也出不去了。偶爾房門開闔,進出的人也都面容模糊,仿佛跟她隔著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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