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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4:14:55 作者: 牛角弓
「我跟她情況差不多,男人去外面打工,勾搭上了廠里的一個打工妹,要死要活的鬧離婚,娘家也容不下我,沒法子,就跟村里人來了鎮上。那時候沒什麼錢,只能住最便宜的合租房,正巧室友走了,魏三花住進來,就這麼認識了。」
「我那時候是幫人帶孩子,三花在夜市上幫人洗碗收桌子,都是仗著年輕力壯吃一口辛苦飯。後來就出了事,有人在夜市上喝多了對她動手動腳,結果就推搡起來,有人看不下去出來阻止,那男人的幾個朋友也跟著摻和進來,後來就打起來了。」
「那以後三花就沒法再在那裡打工了。她長得好,收個盤子也有人搭訕,夜市上開店的都是做小本生意,哪個願意招惹麻煩。就這麼的,她失業了。」
「我那時候給人當保姆,主家兩口子人都不錯,就是那家的老公公不是東西,逮著機會就毛手毛腳的,他兒媳婦看出來了,怕惹出事,就多算了我一個月的薪水,把我辭退了。」
彌薇暗暗嘆息。
「女人找工是不好找的,力氣活人家都願意找男人,找保姆吧,人家又願意用當地人,知根知底,用著放心。我們倆手裡沒多少余錢,日子一長就開始心慌了。」
王桂容像是陷入回憶,手裡的筷子無意識地在自己的小碟子裡撥拉著,過了許久才長長嘆了口氣,「兩個人加起來還剩五塊六毛錢的時候,住我們隔壁的一個叫麗姐的女人給我們介紹了一個活兒,就是到歌舞廳去做後勤。」
彌薇心裡咯噔一下。
據她所知,後勤工作一般都是中年人去做,因為有豐富的處理家務的經驗,並且工資也會低一些。介紹兩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去那種地方做後勤,聽起來就不大靠譜,反而更像是……別有用意。
「你也猜到了?」王桂容就露出一個瞭然的苦笑,「可我們那時候沒想那麼多,都快要吃不上飯了,哪有功夫想別的。」
「我們去的地方叫金玫瑰歌舞廳,是當時最氣派的夜總會,工作時間是下午三點到凌晨兩點。歌舞廳打烊之後,里里外外都要收拾一遍才能下班。」
「半夜三更,兩個女人哪敢摸黑走夜路,那時候外面可亂啊。我們倆就跟經理求情,想讓他同意我們在樓下雜物間裡過夜,天亮了再走。經理說雜物間是不能留人的,但值夜班的員工可以在樓上的包廂里過夜。」
王桂容停頓了一下,略顯蒼老的面容上浮起一種深切的懊悔,「那時候我怎麼都想不到,我們的災難正由此開始。」
彌薇回酒店時已是子夜,走廊里安安靜靜,暖橘色的走廊燈照在淺色的地毯上,人為的暈染出一種溫柔靜謐的氛圍。
彌薇拎著一個印有「XX電器城」字樣的藍色無紡布口袋,裡面裝著兩冊十六開的相冊。
老式的相冊,硬紙板的的封面外面套著印有貓咪圖案的塑料封套,時間太久,紙質已經泛起了微微的黃,但磨損並不嚴重——似乎這兩本相冊只是被收藏在某個角落裡隨著時光的流逝安靜地變老,而在這過程中並沒有人去時常觸碰它。
這兩本相冊是王桂容送給她的,裡面都是她與魏三花的老照片,差不多收納了她們倆在金玫瑰討生活的全部記錄。
據王桂容說,葉連江第一次來找她打聽魏三花的時候,她其實是有點小興奮的,因為葉連江給了她一筆錢,數目還不小。王桂容沒想到二十多年前的舊事居然也能給她帶來經濟收益,於是神差鬼使的將照片拷貝了一份,自己留下了原件。
過了不久,葉連江又帶來了另外一個顧客,一個年輕英俊的年輕人。同樣找她打聽魏三花的往事,同樣給了她一筆錢。
不同的是,王桂容開始感到不安了。
她與魏三花已經多年不聯繫,但她知道當年魏三花跟了個厲害的男人,於是開始疑神疑鬼,生怕魏三花惹了什麼了不得的麻煩會牽連到她。
被這種心情驅使,她又一次將手裡的老照片做了拷貝,自己留下了原件——不是為了再賣一次,而是心裡沒底,想給自己留點兒後手。至於這些照片是不是真的能作為什麼籌碼,她一時間也顧不上去深想。
他們走後,王桂容越想心裡越沒底,她動過要將原件毀掉的念頭,但想來想去還是放棄了。對於未知的恐懼,讓她不敢輕舉妄動。提心弔膽了一段時間,就在她剛剛放鬆的時候,彌薇又出現了。
於是,她那根還沒來得及徹底鬆弛下來的神經又一次繃緊。
王桂容終於受不了了。她把所有的底牌交給了彌薇,讓她承諾以後不會再找她,也不會讓她惹上什麼麻煩。
彌薇安慰她以後都不會再找她——葉連江也在電話里答應了這一點。但她其實是不大理解王桂容的懼怕所為何來,直到她打開相冊看到了二十來歲的魏三花,才模糊覺得王桂容的擔驚受怕似乎也不是那麼不好理解。
照片是按照日期排列的。
最開始的幾張照片上魏昭儀穿著黑白兩色的襯衫長褲,神情帶著拘謹。然後她的外表開始發生變化:樸素的馬尾辮放下來,然後在發尾出現了時髦的大卷,她的衣著也開始變得更時髦,更……妖嬈。
不再有黑白兩色的襯衫長褲,而是換成了短裙和露出半個胸脯的緊身衣。她的臉上也有了化妝的痕跡,妝容還十分的濃艷。口紅的顏色讓彌薇仿佛看到了八十年代香港電影中的某些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