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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送假腿狠坑錢·PARTⅠ

2023-08-21 22:53:02 作者: 千尋
  「瑢瑢,快出來。」田雨一面跳一面喊,中氣十足。

  田雨很行,不必拐杖,光用一條腿蹦蹦跳跳就能在平地里行走,且速度不輸正常人。

  瑢瑢正在擇菜,聽見叫嚷,從廚房走往前院,在看見田風手中推的東西時愣住,那是&

  她知道,那把椅子叫做輪椅,吳王府為行走不便的老王爺讓人做出來的。

  當年輪椅風行過一陣子,所有皇親國戚,凡家裡有行動不便的老人,都有這麼一輛,有的老人即使行走自如,也想弄一輛來坐坐,好像有了它才能彰顯身分,於老人家,它的存在就像金步搖之於貴女,和闐美玉之於富婦。

  突然間她有強烈慾望,想要衝回房間數錢,他們不會是偷……

  念頭剛起,她急忙掐滅,不會的,她應該相信大家,李大夫馬上要來,他上次已經預告,這回要換新葯材,而他臉上隱約的得意笑容讓她感覺不妙。

  她強忍住想問「錢從哪裡來」的衝動,只是一張臉憋得有點變形。

  田露再像男人,還是有女人的直覺,看見瑢瑢的憋忍,急忙表白,「瑢瑢別擔心,耽誤不了李大夫的事兒。」

  田雨傻,沒發現她表情有異,還得意洋洋的炫耀道:「瑢瑢,猜猜這輪椅要多少錢?」

  她咬牙「用力」猜:「五百兩?」

  「楠木做的才要五百兩,我本來也看中那一張,可惜錢不夠,只好退而求其次。」

  「所以……」

  「只要三百兩。」

  三、百、兩?

  啪地血管爆裂,往外流的不是鮮紅液體,而是白花花的銀子!

  三百兩?

  只要……?!

  他知不知道,高門大戶里的一等丫頭,月銀是讓農民百姓眼紅的一兩銀子,三百兩代表不吃不喝、一路從丫頭做到管事嬤嬤才能存得到,要是命不夠長……

  心痛、胃痛、肺痛,想起李大夫似笑非笑說過——「別問,我怕你知道以後太傷心,而你家小少爺過度絕望,索性不想醫。」

  天!指望這一窩主子存到足夠的錢給小少爺治病,想都甭想,她頭暈。

  田雨發現瑢瑢的身體晃了晃,顯然被這個數字嚇到心慌,有這麼嚴重嗎?以前三百兩不過是主子隨手給的賞賜。

  為安慰瑢瑢的震驚,田雨解釋,「我們今兒個打到一隻大老虎。」

  田風搶話,「是我的功勞,我一箭射進它眼珠子裡,沒有破壞毛皮,老闆狠狠誇獎我一番,還給了個好價錢。」

  就說吧就說吧,上回花十五兩銀子買弓箭,瑢瑢還一臉的心碎,工慾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瞧,這會兒連本帶利全給掙回來了。

  這時田雷已經進屋,將季珩抱出來,帶著討好笑臉,把主子送到輪椅上。

  眼睛一亮,季珩很滿意,他試著轉動輪子,前後左右挪移,比起被人挪來挪去,他更喜歡靠自己。

  「阿珩,你喜歡嗎?」這會兒已經沒有人在乎瑢瑢爆裂的血管裡面流出什麼東東,大伙兒全湊到主子身邊說話。

  「下回等我打到更厲害的獵物,就去把那張楠木的買回來。」田風道。

  一把輪椅不夠,還要再一把楠木的?他們當輪椅是鞋子嗎?還要搭配衣服換著坐?心痛的感覺在瑢瑢胸口蔓延開來。

  「行。」季珩道。

  行?這一屋子人都有病,分不清輕重緩急、優先順序,難道他們真盼著小少爺一輩子都待在輪椅上。

  「會不會太硬?讓瑢瑢縫上幾個墊子?」

  「可以。」季珩像新手上路,轉著輪子在院子裡來來回迴繞圈圈,幾個月來,就數今天的心情最暢快。

  「要不,我現在就推小主……呃,小堂弟到村子裡逛逛。」

  「對,趁天色未暗,我帶你去看看後山,見我們經常從山上打獵物下來,村長說我們的本事比獵戶更好,想讓我們在農閒的時候帶人上山呢。」田風樂滋滋道。

  看見主子難得的笑臉,他們一整個心花怒放,多久了,主子沒這般開心過,只要主子開心,他們便開心,大家都開心,再苦的日子都能撐下去。

  「不必,在院裡前後繞繞就行。」他們忘記他還有一張嚇

  ..

  人的臉。

  「行!」然後,一群開心的人圍著開心的季珩在院子轉圈。

  看著眾人歡欣鼓舞,瑢瑢嘆氣聳肩,「算了,心情好身子也會跟著好,這回別計較。」

  轉到廚房,她準備做晚飯,心裡算著,大家這麼高興,肯定能多吃上兩碗飯,今晚飯菜得做多一點。

  這時,圍在季珩身邊的田雷突然跑過來,朝她揮揮手,「瑢瑢、瑢瑢。」

  她停下腳步,轉身,田雷的笑臉在黃昏的陽光下燦爛著,第一次瑢瑢覺得,老爺的模樣長得真好。

  他跑到她跟前,用完好的那隻手,從懷裡掏出花剩的二十兩銀子。「給。」

  瑢瑢接下銀子,也跟著笑開。

  田雷轉身,心道:阿露沒說錯,瑢瑢很好打發的,給一點點錢,就會笑出一朵花,不就是要銀子嗎?簡單!

  於是現在,季珩開心了,「主子們」開心了,小婢女也開心了,所有人都開開心心的。

  站在門邊的鬼先生雙手橫在胸,,靜靜看著捧住二十兩銀子、滿面笑靨的瑢瑢,輕聲說道:「這孩子是阿珩命中福星。」

  額頭爆出井字,瑢瑢怒問:「你怎麼不去搶?」

  二十兩耶,一口氣診金葯費就暴漲四倍,他有沒有想過病患家屬的心情!

  更可恨的是,滿屋子的人、包括那個正在被施針的病人,居然一個個都認為這個價位很合理,絲毫沒有討價還價的意思。

  他們不但沒打算討價還價,田雨還跳過來,一把捂住她的嘴,對李熙鞠躬哈腰,揚起滿臉笑,「小孩子不會說話,李大夫千萬別在意。」

  田風也搶到前面,擋住瑢瑢,眼睛盯著李熙叉在腰間的大掌,深怕下一刻從他掌心間漏出些奪魂散、去命粉之類的。「李大夫別介意,瑢瑢沒有惡意。」

  田雷補話,「對對對,她只是心直口快。」

  田露直接轉移話題,「李大夫渴不渴,我們家瑢瑢煮的綠豆湯可好喝了,我給您盛一過來,好不?」

  李熙想笑,就這麼護著小丫頭?看來是把她給疼進心裡去了。

  他看一眼床上的病人,季珩眉頭皴得老高,像拱起的兩座小山丘,側過二雙眼睛緊緊盯住他,帶著警告神情。

  季珩也在擔心?不簡單哦,小小丫頭好手段,才短短功夫就收擺了這一家子。

  他可以手下留情,嘴巴卻很難不犯賤,他就愛看她糾結,興致一來,他道:「沒關係啊,如果覺得貴,再用回上次的葯。」

  瑢瑢想搶到前面去,但幾個人組成一道牆,就是不讓她如願,她只好「隔牆發功」,「上回李大夫說,用過泡腳的葯,小少爺就能走路,可是……並沒有。」

  她睜眼說瞎話,目的是殺價。

  李熙揚眉,覷季珩一眼,居然沒讓家人知道他的復原狀況?

  他沒拆穿季珩,只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道理小姑娘不會不懂吧,瞧瞧你家小少爺,經過本大夫的巧手調養,整個人氣色好轉、身子變壯,要下地走路,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瑢瑢還想反駁,沒想到卻發現季珩腳趾間流出黑色的血,她驚呼一聲,怎會這樣,病情更嚴重了嗎?

  見狀,李熙道:「還待著做什麼,快去取兩盆溫水。」

  顧不得還價,瑢瑢轉身往外,但田露、田風比她更快一步,衝出屋子。

  像在看世界奇觀似的,剩下的人全擠在床邊,眼珠子全盯著季珩的腳看。

  季珩被看得不自在,輕斥,「悶,通通出去!」

  主子一開口,他們迫不及待離開,只有缺乏自覺的瑢瑢還待在原處。

  就見季珩兩條腿扎了近百根銀針,依膽經方向由上往下,現在黑色的血從指尖冒出,把墊在腳下的白色棉布染出幾點墨黑。

  李熙慢慢拔掉大腿上面的銀針,只留下小腿部分,他扶季珩坐起,這時候田露、田風把水盆帶進來。

  季珩一隻腳泡一個盆,李熙從懷裡掏出瓷瓶,朝溫水裡滴上幾滴,轉眼水變成墨綠色。

  他蹲下身說:「丫頭,學我的手法,給你家主子按摩。」

  瑢瑢想也不想蹲下身,跟著把手放在季珩另一條腿上。

  「腿部常見的穴位有……」李熙尚未說完,瑢瑢已經接過話——

  「三十六個,伏兔、隂市、梁丘、犢鼻、足三里……」

  李熙訝異,她懂醫?他靜靜聽她把三十六個穴位都說上一遍後,才接道:「腿部共計六條經絡,是哪六條?」這回是直接問了。

  「胃經、膽經、膀胱經、脾經、肝經、腎經。」瑢瑢直覺道。

  「不錯嘛!小丫頭讀過醫書。」

  李熙這麼一說,瑢瑢方才回神,「學過一點。」

  「誰教你的?」

  「杜子戌杜伯伯。」她道。

  居然是他?李熙微詫,抬眼相望。

  十幾年前,他確實收了一個女徒弟,當時不少人嘲笑他白費功夫,女人學醫能做什麼?難不成用來應付後院那些個骯髒事兒?會不會大材小用?

  只是杜子戌的女徒弟……李熙搖頭,年紀對不上,容貌更對不上。

  李熙嘆,這泡腳湯葯方是跟杜子戌打賭贏來的,杜子戌是個人才,若是能留在太醫院,肯定能夠研究出更多助人葯方。

  「先從伏兔、隂市、梁丘、犢鼻……按到內庭、厲兌,由上往下按摩三次後,再從風市、中瀆、膝陽關……足竅隂一路往下,也是三遍,然後再重複三次,接下來每次泡葯時都這麼做。」

  她問:「是不是將腿腳的毒素全數往外引出,小少爺的病就好了?」

  李熙輕笑一聲,「哪有這麼容易,腐肌蝕骨散最隂毒的地方在於此毒一旦進入人體,就會附著在五腑六髒裡面,即使排除臉上和雙腳的毒,臟腑內的毒依舊在。」

  換言之,還是需要很厲害的大夫和很昂貴的葯材?

  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只不過短短數息後,她再度揚起笑臉,「不管如何,現在是漸入佳境,對吧?」

  這麼樂觀?很好,這性子,他喜歡。

  「那你還嫌葯費貴?」他堵了瑢瑢的嘴。

  擦乾雙腳,季珩覺得腿腳又更輕上幾分,這感覺讓他心情愉悅。

  盤起腿,他有點累,但想修習內功,再試一回,即使明白那些毒如附骨之蛆無法依靠內功清除,但他不死心。

  李熙看他兩眼,也不出聲阻止,有的人就是喜歡撞山,沒撞個頭破血流不會輕易相信旁人的話,那就……撞吧!

  他把葯方交給瑢瑢,交代說:「穴道按摩很重要,每日都要進行兩次。」

  「好。」

  「這回的湯葯比過去更苦,就算你家少爺鬧情緒,都得想辦法讓他喝進去。」

  「好。」

  交代過數語後,李熙看一眼瑢瑢道:「先出去,別打擾你家少爺,半個時辰後再進來。」

  瑢瑢點點頭跟著李熙走出門外,她才要掏錢,沒想到李大夫朝田雨勾勾手指,田雨乖乖跟著李熙走進前廳。

  李熙打開一個長形包裹,將纏繞的布條一圈圈解下來,直到全解開了才看清楚,那是條用木頭做的腿。

  「李大夫,這……是要做什麼?」

  「坐下。」李熙不解釋,直接把他按倒在椅子上,彎下腰,幫他把假腿裝上,並細細解說:「凹槽內的棉絮包用久了就換個新的,這樣走起來才不會疼痛,睡覺前把腳拆下來,讓膝蓋休息休息。」

  「李大夫,以後是不是我……」田雨臉上有掩也掩不住的激動。

  見狀,瑢瑢笑了,田雷、田風、田露也笑了,往後他再不需要用一條腿到處蹦蹦跳跳,讓人看得替他累,更不需要拄著拐杖。

  假腿裝上,田雨來來回回在廳里走個不停,好像沒走過路似的,越走越高興、越走越得意,嘴邊的笑都快咧到後腦杓,整個人傻得厲害。

  李熙失笑,他很少當好人,難得一次竟是奉獻給這個傻大個,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傻。

  看見瑢瑢,逗弄她的興致又來了。「丫頭,這條腿怎樣?」

  瑢瑢看看田雨,他笑得嘴都歪了。「很好。」

  「那這條很好的腿,值多少銀子?」

  談到錢……傷感情吶,想也知道不便宜,一輛代步輪椅需要三百兩,一條代步假腿,再加上一個死沒良心的搶錢大夫,她不敢想像它的價錢。

  咬牙硬撐,她的表情像便秘數月,

  「李大夫說多少便是多少。」

  「小丫頭不討價還價了?」

  「越討價越高吧。」

  「聰明,有長進,那就算你便宜點,五十兩就好。」

  五十兩?她又爆血管了。瑢瑢性子好,待人溫和,但現在誰敢碰她的錢,她會立刻化身猛虎,「比起大夫,您更適合去當強盜,李大夫要不要考慮改行?」

  李熙突然眼睛發亮,笑得滿臉狐狸樣,「改行?好建議,我第一樁買賣,搶你回去當葯人。」

  葯人?她咬牙,「我很會吃的,千年靈芝、百年人參,我一天要吃好幾根。」

  「行,本大夫養得起。」說著,他就要對她動手。

  沒想到田風、田雷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再度圍在她身前,一個個恭敬謹慎、卑躬屈膝,像軟骨頭似的。

  「小孩不懂事,李大夫大人大量,五十兩銀子,一定隨後奉上。」

  「我改主意了,一百兩!」

  一百兩?把她切了論斤賣還賣不到這個價,瑢瑢一聽就要上前理論,田風立刻用四肢當繩索緊緊環抱住瑢瑢,讓她動彈不得。

  眼睛被壓在田風胸口,瑢瑢只聽得田露說——

  「行行行,一百兩就一百兩,李大夫說什麼都行。」

  李熙這才滿意,對田風微笑道:「你再箍下去,丫頭就要沒氣了。」

  田風這才發現自己動作太粗魯,想鬆開她,卻又怕鬆開她。

  見狀,田雷連忙把李熙送出門,深怕瑢瑢又跳出來同他理論,他們都知道,銀子對瑢瑢來說不僅僅是錢,還是命吶!

  李熙出門了,瑢瑢才被鬆開,她立刻往大門口追去,田風發覺不對,忙抱住她的腰,瑢瑢雙腿騰空,手腳在半空中揮舞著。

  「不帶這樣的呀!哪有一口氣漲一倍,你師父沒教過你嗎!當大夫得要有醫德,不能光顧著賺錢啊……」

  田雨嚇死了,忙一把捂住她的嘴。

  「啊嗚乀喔……」她又急又氣,不斷咆哮,可聲音全被阻在喉嚨里。

  「瑢瑢彆氣,我再去打兩隻老虎就行了。」田風道。

  「嗚嗚嘿嘿啊……」她怒其不爭,不就是個大夫嗎?值得他們小心翼翼。

  「瑢瑢息怒,沒事沒事,不就是銀子?明兒個就給你掙回來。」田雨也道。

  瑢瑢終於息怒,進到屋裡時,只見季珩滿頭大汗,似是那毒讓他無法隨心所慾。

  瑢瑢服侍他泡澡後,像往常那樣,跪在床上為他擦乾頭髮。

  季珩問:「你是杜子戌的徒弟?」

  方才沒想太多,現在瑢瑢想起李大夫的反應,難道師父很有名?

  她不答反問:「你認識杜子戌?」

  他沒回答,再問一遍,「你是杜子戌徒弟?」

  她和他一樣堅持,「你認識杜子戌?」

  同樣的話重複兩次後,他說:「你先回答。」

  「為什麼不是你先答?」

  「因為我是主子,你是奴。」

  又來,又是一箭正中紅心!

  她撇嘴不爽,乾脆說謊,「我不是,杜伯伯是我家鄰居,給過我幾本醫書,我不過略通醫理。」

  季珩點點頭,那就對了,光年紀就跟聽說的對不上了。

  「輪到小少爺回答我,你認識杜子戌嗎?」

  他問:「知道淑妃嗎?」

  「不知道。」

  不知道才正常,一個小小的舉人之女,沒道理會知道宮闈之事。

  「淑妃是當今皇帝最寵愛的妃子,那年梁國將公主進獻大燕皇帝,梁國公主為得到皇帝專寵,曾將腐肌蝕骨散用在淑妃身上,皇帝命太醫院想盡辦法救治,但沒人識得此葯,最終淑妃中毒過深而亡。皇帝大怒,責罰太醫院兩名御醫,杜子戌是當中的一個。」

  師父曾是太醫?她不知道,只曉得師父有很長一段時間意志消沉、足不出戶,而她性子野,為了他家幾株葡萄樹爬牆。

  一回生兩回熟,兩人相識相熟,他道她天資聰穎,收為徒弟。

  後來師父決定雲遊四海,把家中鑰匙交給她,讓她有空就過去讀讀醫書、拾掇葯草,沒想到師父離開沒多久,就發生父親枉死、母親病亡之事。

  「你怎會知道宮廷里的事?」瑢瑢反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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