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頁

    「想要自己去摘嘛，這可在懸崖底下, 可危險了呢！」朝她扔了漿果的松鼠如是說道。

    姜謠不情願地「嗷」了一聲, 足尖輕點, 一下子就到了藤蘿花叢的最高處，把手撐在面門前, 極目向遠處看去。

    不遠的地方是一處懸崖，上面氤氳著千年的雲霧，被遮得結結實實, 什麼也看不出來。

    松鼠偏偏還嘰嘰喳喳地煽動她：「這麼點距離對你不算什麼啦，底下果子可好吃了！又大又甜……」

    姜謠心動了，略微點點頭，輕輕躍出樹梢，在空中幻化成一道綠色的流光，轉眼消失不見。

    夏天的風舒適得不像話，姜謠順著風前行，一路俯瞰著美景，只感覺渾身舒暢，仿佛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氣。

    當然，大概率是因為她化形成功了，吸取天地精華的本事又增加了，才會這般快活。

    前段時間，她可是見不得光，吹不得風，渾身上下都難受，只感覺骨頭都要碎裂的那種。

    好在終於化形成功了，上天還是很厚待她，作為這片山頭唯一的精怪，她理所當然主宰了這麼一大片地方，每天有吃不完的漿果、喝不完的露水。

    儘管法力低微，但養活自己足夠，一天飛個七八百里問題也不大。

    姜謠已經頗為心滿意足了。

    每天曬曬太陽，吃吃喝喝，看看土撥鼠打架，不必再為化形煩惱，也沒有更多愁人的事情，日子輕鬆愜意得不像話，乃至都有些無聊了。

    姜謠想，或許不應該總是待在這一片，也該到附近去看看，結識結識朋友，或許做點好人好事攢攢功德。

    儘管她並沒有成仙的想法，自身資質也不允許，但湊個熱鬧還是好的。

    一個人未免也有點孤單寂寞，不管是松鼠還是大樹，都是要生老病死的，每天都為了繁衍下一代發愁，她卻沒有這種煩惱。

    只要不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不引來天雷，她就是幾乎不老不死的，尋常傷害也傷不了她，大可以安安穩穩活到滄海變桑田之時。

    這大概是許多凡人窮極一生渴望的吧。

    但卻不知道多少妖精，辛辛苦苦修得人形，卻只是為了經歷一場悲歡離合，哪怕魂飛魄散也在所不惜，也不願平平淡淡地活著。

    真是有趣啊。

    姜謠回想著自己看過的那些話本子，哼著不知名的小調飛下了深谷，果然眼前一片爛漫景象，大片大片的果子就這麼紅艷艷地掛在枝頭，陽光下格外璀璨奪目，近乎誘人。

    但不知道為什麼，姜謠伸手摘下一個果子，啃了一口，汁水是難得的清甜，她卻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說不出什麼感覺，就是忽然覺得，這樣清閒快樂的日子過多了，就跟山間的露珠一樣，平淡卻又索然無味，日復一日花開花落，她卻只是見證者，沒有自己的故事。

    那會兒姜謠不知道這叫「思凡」，她只是慢慢放下了手裡咬了一口的果子，感覺分外無趣。

    漫山遍野風光，而她獨自懸停在半空中，心裡說不出的堵堵脹脹。

    眼前一對雀鳥飛過，喁喁私語，姜謠忽然想到春天時候夜裡一聲聲的貓叫，心下瞭然。

    小松鼠到春天的時候也會感覺難受，他說這是尋找配偶才能緩解的。

    姜謠感受著自己身體裡異樣的躁動，想，看來自己長大了，也該找一個配偶了。

    但令人發愁的是，這一片只有她一個精怪，其餘的全都是靈智尚未開化的飛禽走獸，就算她不介意，這尺寸也不合適啊。

    驀地，她想到了人類。

    天之驕子的人類，生來就受著上天的庇佑，惡靈不能近身，有著七情六慾，花鳥蟲魚都是他們的食物。

    除了沒有法力不會飛以外，也沒有什麼缺點。

    姜謠慢慢在空中飛著，樂觀地想，夫君嘛，也不用太強，她帶他飛就好。

    山野中的動物一向隨性，餓了就吃渴了就喝，姜謠也是土生土長的，決定了找一個之後，就毫不猶豫地開始找了，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很巧的是，在山谷里飛了一小圈，她就恰好看見了一個躺倒在地的人類。

    姜謠興奮地飛過去，還沒靠近就感覺到了一股血腥味，再感知了一下，他早已死去多時了。

    姜謠有些失望地飛下來，嘆一口氣。

    她對生死沒什麼概念，只是當成天地間的尋常事，所以只是遺憾自己沒找到夫君，揮一揮手，那具屍體就再也不見。

    只是又飛了半圈，又陸陸續續看見幾個一樣躺在地上沒了氣息的人類，姜謠一一處理了，。神色並沒有太多變化。

    就在她打算回去的時候，斜日西沉，一叢花樹底下，她看見了一個過分奪目的人類。

    哪怕臉上全是血污，卻還是掩不住的好看，一雙眼緊閉著，卻如同三月的桃花瓣，一旦睜開便是勾人心魄。

    精怪化形成這般好看不稀奇，但人類長成這麼好看，卻是上天的偏愛了。

    姜謠沒有猶豫地在他面前降落，確認他還活著之後，絲毫不考慮更多，就把人整個打包帶回了自己住的樹洞。

    /

    陸霄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

    一睜眼，眼前是少女如瀑般垂到腰間的長髮，隨意散落著，卻順滑到不可思議，正如紫藤蘿垂下來的花串。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少女扭頭，綠衣紫裳，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精緻無比，整個人幾乎是半透明的，被她天真無邪的眼神瞥了一眼，就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慌亂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