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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2:06:42 作者: 漱石休休
傅英被他的笑容閃了眼睛,再次慌亂地閉上眼。
「你走。」
亭邈正在笑,神情突然僵住了,不可置信:「傅老師,你說什麼……」
傅英沉沉地抿起嘴。這個人的笑容好燦爛,眼神多溫軟,好像不會遇到任何難事,永遠充滿著人們望之渴求的陽光。但溫暖的陽光現在因為他,被淅淅瀝瀝的雨水澆灌了遍。現存的笑容不過是安撫自己的假藥,被髒污的泥巴和傾盆大雨折磨得那麼倉皇和狼狽。
強烈的驕傲不允許傅英哭喊著求助,他看了眼自己失去知覺的雙腿,心頭驚起的自卑一寸寸磨礪僅存的心智。
傅英鼻間有些酸澀,但更多的,是無法言說的躁亂和狂暴的怒火。
在暴雨里失去所有自主權,只能狼狽地等待救援,驟雨在刮,驚雷在耳邊響。這樣的自己,亭邈怎麼可能喜歡,他內心覺得不可能,亭邈只會嫌棄他。突如其來的念頭一起,傅英咬緊牙關,赤紅著雙眼將亭邈推走。
「你滾開!回去……回去,不要再來找我!」
亭邈愣住了,傅老師好像,有些不對勁。
他踉蹌著腳步走近:「我不要走,是你說的我不能走,不能離開你。」說著就握住傅英的手。
傅英茫然地看向他,被雨水吞沒的理智並沒有回籠,瞧著眼前不管不顧伸過來的手,傅英眸子裡燃燒著滾燙的火苗,抓過亭邈細嫩的手臂,狂躁地咬上去。
「嘶——」
亭邈手下意識想往回收,頓了半秒,沒動了。
疼痛讓他死死咬著牙關,連眼睛都沒有閉上,緊盯著傅英的動作。
靠近手背的手臂處被咬破了皮,紅通通的一塊,傅英嘴角感受到一絲血腥味才失神地停下來。
他垂下眼睫,茫然地盯著被他咬出血的地方,半晌沒有動。
手上的疼連著心,亭邈倒吸了口氣,輕輕地問:「我們離開這兒好嗎?」
傅英好像呆了,僵坐在輪椅上,愣愣望著前方某處,眼底蓄積著幽深看不清的濃霧,就連亭邈也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
但好在,他沒有再狂躁了。
亭邈小心翼翼推著他往山洞躲避處走,沒敢說話,怕再次驚動傅老師,只靜悄悄地守在他身後。
*
眼前是晦澀的黑霧,一個優雅的女士慢慢朝他走來。
「媽媽,今天有人說喜歡我。」
女人臉色瞬間變黑。
然後又不以為意地笑了:「怎麼會,你是神經病,所以喜歡你的都會討厭你。」
男孩驚恐地眨眨眼睛:「真……的嗎?」
「媽媽不會騙你,明天去告訴喜歡你的人,看她會不會嫌棄你。」
「……好。」男孩軟軟地回答。
腦海里的畫面瘋狂轉換,還是那位優雅的女士,她面前站著個穿著英倫風背帶的男孩,男孩很可愛,軟軟的臉蛋眼睛很亮,可他在哭,臉上糊滿了淚水。
「媽媽,她真的討厭我了……」
女人勾起嘴角,居高臨下地看著男孩,輕笑:「這才對啊。」
再去學校的時候,全班所有人都知道了男孩的病,小同學百無禁忌地說著他的壞話,罵他有病,說他討厭,男孩自閉地躲在課桌下面,癟著嘴巴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
傅英從夢裡驚醒的時候,眼前是一片黑,和夢裡晦澀的黑暗一模一樣。他下意識閉上眼躲避,手在枕邊摸索,很快摸到遙控器,房間霎時亮堂。
是他在桉市劇組酒店的房間,空蕩蕩的,其他人都不在。
亭邈呢……
兩個字出現在他腦海里的時候,傅英立即想起山里瀑布邊發生的事。
嘩啦的雨聲仿佛還在耳邊劇烈地響動,傅英腦子一突一突的疼,他想喊出聲,剛一開口,卻只聽到自己恍若在砂紙磨礪過的粗啞嗓音。
房門驀地被推開。
秦里走進來,看見傅英醒了,臉上頓喜。
他剛走近,傅英就狠狠抓住他的手,艱難地張開嘴,混沌的嗓音啞得幾乎快聽不見:「亭,亭……邈,亭邈……」
秦里說:「他發燒了,正在休息。」
傅英拼命從床上爬起來,被秦里攔住了。
「老闆,你的腿淋了高強度的雨,醫生說現在還不能下床。」
傅英五指緊緊攥著秦里的手腕,冷森森說:「它沒有知覺。」
秦里搖頭:「不行。」
但秦里阻擋不了傅英,很快就被傅英推開。可是,他拼了命想要從床上起來,雙腿卻仿佛長在了床上,不管怎麼動,腰間都是股股酸脹的疼,無法起身。
額頭滲著汗,傅英咬牙切齒,紅著眼睛,崩潰地重重砸在了床上。
緊緊盯著天花板,眼神空洞。
秦里最後道:「我去看看亭先生,他的燒退了,就請他來見老闆。」
相隔不遠的酒店房間裡。
亭邈睡得很沉很穩,夢裡全是美好的事情。他還夢到了傅老師,嘴角抿著笑,溫柔的伸開手,將溫暖的懷抱送給他一個人。
這樣露骨的夢亭邈還是第一次做,驚醒的時候,臉頰燙燙的,蠻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床邊花新玉正在嚶嚶嚶的哭。
亭邈輕輕地喊她:「新玉……」
花新玉看見他醒了,激動地差點沒跳起來:「亭哥,你還好嗎?」她趕緊拿溫度計給亭邈亮了亮,竟然已經退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