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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1:44:16 作者: 吳沉水
    已經有一隻怪物流著口水,忍不住搶先而動,謝風華喘著氣,忍著恐懼抖著手拿起槍,她咬牙上膛,砰地朝那頭怪物打了一槍,然而子彈只是穿過它的身體,像帶出一串煙氣,這隻怪物根本連實體都不具備。

    要完了嗎,她驚駭到極致,反而冷靜下來,她隱約想起自己來這有一個什麼目的,要找一個什麼人,但那是誰呢?

    怪物吼叫著撲上來的瞬間她側身一滾,堪堪避開了它的利爪。就在這一刻,謝風華忽然間想起來了,她要找的人是高書南,高書南在這裡。

    「記住,眼前所見,未必是真 ,心中所想,卻能成真。」

    很久以前高書南對她說過的話莫名湧現腦海,謝風華來不及細想,迅速爬起來,在那頭怪物一次撲空要撲第二次時,大喝一聲握拳沖了上去,一拳揍在它下頜處。

    這一拳力道十足,帶動整個空間的空氣一般呼嘯而過,竟然硬生生將那怪物的頭打偏,她一鼓作氣,側身飛旋,一腳猛踹到它腹部,直接將它踹飛起來,直直往黑色濃霧砸去,嘭的巨響之下,居然將濃的化不開的黑稠霧氣砸開一個缺口,泄露出些許外面的光線。

    這就像一個信號,告訴她這些怪物並非實體,更加不是不可戰勝,謝風華想也不想,下意識朝那個缺口飛跑過去,一躍而起沖了出去。

    砰的一下,她摔到硬邦邦的水泥地面上,疼得差點爬不起來。

    正自呲牙咧嘴,一隻修長又血肉均勻的手伸到她面前,謝風華順著這隻手往上看是米色長風衣,在往上,是高書南輪廓鮮明的臉,再往上,是他深邃而漂亮的眼睛。

    這雙眼睛還是睜開好,裡面仿佛承載星河璀璨,仿佛蘊藉亘古以來的複雜感情。

    他像是淌過千山萬水而來,卻依舊什麼也沒說,只是耐心地等著她把手放進他的手裡。

    謝風華咬著牙,一把拽住他的手,用力把他拽下來,高書南似乎有些不解,但仍然順從地蹲下來,謝風華抿緊嘴唇,摸了摸他身上,沒發現有什麼傷,又摸上他的臉,確認他一切都好,這才鬆了口氣,眼眶開始泛紅。

    高書南睜大眼,輕輕地把自己的手搭在她的手上,微微閉上眼,極為輕微地蹭了一下,隨即睜開,笑了一下。

    謝風華狠狠錘了他兩下,但很快就捨不得真打,而是張開雙臂,用力把他抱緊。

    高書南似是愣了愣,隨即也慢慢地伸手環住了她。

    這樣的擁抱很久以前就該這麼做了,在他孑然一身呆立在父母遇害現場的時候,在他一次次午夜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在他說謝風華,你別怕的時候。

    那些時候就該什麼都不說,就這樣緊緊擁抱,所有的失而復得,慶幸後怕,都在彼此身體貼近的瞬間得以釋懷。

    還好你沒事,還好我來得及。

    她一眨眼,發現眼淚就這麼掉下來,慌忙用手去擦,卻發現越擦越多。

    這才發現她其實不是沒慌過,其實她怕得要死,她一點也不堅強颯爽,她已經失去太多,沒法再承受失去這樣一個重要的人。

    謝風華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罵:」高書南,王八蛋,你嚇死我了你,為什麼做這麼危險的實驗,你就這麼想為科學獻身啊,白眼狼,白疼你這麼多年了,做事完全不考慮我,你不知道我會擔心死嗎……「

    「對不起。」高書南抱緊她,「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啊,對不起有用我倒給你說一百句行不行?「謝風華哽噎著說,」我欠你的啊你要這麼對我?」

    「是我欠你的,是我,「高書南抱著她低聲說,」我知道你會來找我,你看,你這不就來了嗎?「

    「那我要是不來呢?」

    高書南頓了頓,堅定地說:「我知道你不會。」

    謝風華略掙了掙,高書南鬆開她,拿出疊得整整齊齊的乾淨手帕仔細替她擦臉,他擦得那樣仔細,仿佛對待價值連城的古董,謝風華有些不習慣,反手奪了他的手帕胡亂抹了一把,然後塞自己口袋裡說:「這個洗了再還你。」

    高書南帶著笑意看她,謝風華反應過來,他們並不是處在真實的時空。

    眼前所見,未必是真。

    她掏出手帕,只是這樣想,手帕一寸寸化成光點,很快消融在四周。

    她抬起頭四下張望,發現自己置身在一間灰撲撲的水泥屋子裡,沒有窗戶,沒有家具,目之所及只有一派灰色,單調而詭異。

    高書南說:「這是我建立的安全屋。「

    「什麼都沒有。」謝風華摸上牆壁,連牆壁的灰泥刷痕都是假象,實際上摸上去觸感一片軟彈,就像摸到一塊橡皮糖那樣。

    「因為目前,我建不了更複雜的,」高書南有些赧顏,「當然你沒來之前,我也不需要……」

    他一句話沒說完,謝風華已經憑空從牆壁里拉出來一張摺疊椅。

    這幾乎是市面上最常見的摺疊椅,大量用於辦工場合,市局裡到處都是,謝風華詫異地說:「我只是想該有地方做就拉出來一張椅子,怎麼這麼神奇,那我要一張沙發豈不是也……」

    「噓。」高書南忙止住她,「別用想像憑空生產出東西,會生產出你意想不到的怪物。」

    謝風華一驚,忙鬆開拿椅子的手,然而椅子突然就軟了下去,像融化了似的在地上化成一灘污水,那灘污水扭來扭去,仿佛有生命一樣,有或者它在孕育著什麼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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